现在的亓祁太令他陌生了,他将烟迅速的扔进烟蒂回收器里,朝着众人的方向走去,还不忘拉上亓祁一起。
“松开,你弄疼我了。”
亓祁走的很慢,几乎是被他拖着,早知道就不该过来打招呼。
谢斐然却还是停住了脚步,眼前的场景一片混乱,直到注意到了被佣人扶出来失神的谢斐宁,这才松开亓祁的手腕。
“对不起,刚刚是我失态了。”
亓祁不跟他计较,“没关系。你姐姐看起来很不好,你赶紧过去吧。”
谢斐然点了点头,将手机拿了出来,“给我一个可以联系到你的方式。”
可亓祁却充耳不闻,她认为彼此之间不会再见面了。
可见到谢斐然这张脸,就让她会想到再中国的那段日子, 心中败下阵来,给了他一个号码。
谢斐然存好后便准备离开,亓祁就站在原地,听着谢斐然问她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吗?”
“会的。”
亓祁嘻嘻一笑,两人就此分开。
直至不再见到谢斐然的身影,亓祁嘴上僵硬的笑容才放了下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转身回到后花园中,将足以遮住半张脸的白色礼帽重新戴在了头上。
她任由自己的思绪放空,谢斐然都长大了,她也长大了,贺清让一定也长大了罢。
不知道现在的贺清让是什么模样,这几年他会想念她吗,三年已经过去,他还在等待着自己赴三年之约吗?
可她心里很想念他,最想念他的人,就是她了。
“不好意思。”
直到右侧肩膀被人突然撞了一下,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时,她才懂得为什么谢斐然见到自己会露出那般神情。
原来是贺清让啊…
可他没有注意到她,他的身侧还牵着一个女孩儿,两人从她得身边擦身而过。
许久,亓祁才转过身去,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瞧见了贺清让的侧颜。
不知道他牵着的女孩儿说了些什么,又忽然踮起脚尖亲了他的侧脸,贺清让只是宠溺地在她的头上揉了揉。
那女孩儿眼尖地注意到她,却也只当她是个路人甲。
亓祁看到此情此景,知道自己心里此时此刻升起一股异样。
是狂躁,是愤怒,是她无法掌控情绪在蔓延。
为什么她不将贺清让唤住呢?
为什么看到有其他人与他亲昵她会这样痛苦呢?
为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自己呢?
为什么……
最后亓祁定下结论,那一定是自己的掌控欲在作祟。
他们携手朝着阳光洒满的地方走去,而她即将再次遁入黑暗。
救赎文中的套路永远不会在现实里出现,一个阳光明媚有着大好前程的人,凭什么要去救赎一个内心阴暗扭曲的恶鬼呢?
直至两人的背影显示在她的视线里,她才再次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可这次的心境已然不同,刚刚对贺清让的畅想已经戛然而止。
幸好,贺清让终于聪明了一回,没有将她的承诺放在心上。
她这是难得一次由衷地去表扬他,她很少说真话,可对贺清让说的最多的,就是真话。
……
“终于完了?你要再不出来,我可能就以为任务失败了。”
亓祁刚坐上副驾驶位,她的队友夏玉就忍不住开了口。
这么长的时间,亓祁这是第一次。
可亓祁没有理会她的话,将偌大的礼帽往后座一扔,叫他开车离开。
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打开车门朝着贺清让的方向冲去,告诉他三年之约她从未忘记,她想过,尝试过去找他。
她想告诉他,这三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太漫长了,她每晚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他。
她更想告诉他,她已经在开始忘记他的面容,贺清让在她的心中成为了寄托这两个字的代名词,可她还是太想念他了。
可今天,她应该高兴的。
至少,他的模样在她的心底从渐渐模糊,又开始清晰了过来。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夏玉开着车,却也注意到了亓祁低落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在她的脸上,并不多见。
上次见到,还是在第一次完成Anderson给她的任务时,那时她从火场走出来,也是这样的表情。
“你想逃离Andersen吗?”
亓祁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来,夏玉闻此,猛地将车子往路边及急刹住,转过身来阴郁地盯着她,
“你又想做什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非得将你这条命玩完你才甘心?自由有那么重要吗,除开执行任务的时候,其他哪个时候你不是自由的?”
夏玉接二连三的质问让亓祁累觉不爱,突然在心底感叹“同化”这个词的力量是多么强大。
夏玉所谓的自由,在他们的眼中已经是顶好的,她不该还继续存有贪恋,妄想离开。
如果她没有去到中国,没有遇到贺清让一行人。
她原本会跟夏玉一样想法的,那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开玩笑的,不要紧张,赶紧开车回公寓吧,我累了。”
亓祁嘻嘻一笑,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便闭上眼假寐了起来。
夏玉盯着她的面容看了很久,却也还是重新发动了车辆,往两人临时住的地方驶去。
——
谢斐宁的精神状态此时很不好,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即将与自己订婚的男友死在自己的面前,可她耳朵能听见?
一刀毙命,及其利落。
明明下一个死的人就是她,可被蒙住双眼的她能感受到那凶手站在自己的面前端详了一下,又把手中的刀收了回去,转身离开。
谢斐宁大致将事情复述了一下,面对如此变故,除了惊吓,她没有过多的悲伤。
更多的是惋惜,跳板没有了。
最后,她的眼神落在了坐在沙发对面的贺清让身上,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甚至没有一丝的怜悯。
“对了,斐然,就在你出去20分钟后,可能你跟凶手还打过照面。”
谢斐宁突然cue到他,这让谢斐然心里一惊,联系到亓祁叮嘱他的话,越想越觉得心里拔凉。
“斐然?斐宁姐在跟你说话。”
贺清让明显感觉到谢斐然一晚上都处于不思绪游离的状态。
“噢,我听到了。这段时间我会住在这边,姐,你放心,有我在。”
谢斐然匆匆答了几句,便借口天色已晚,让贺清让先回去的借口将人往外送。
几年朋友,他知道谢斐然这是有话跟他说,便道,
“斐宁姐,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便取回自己的外套,跟着谢斐然走了出去。
……
夜里起了微风,将两人的衣角微微扬起,他们最近很少见面。
谢斐然在国内忙着申请实验室,至于贺清让,在英国度过了大三大四,研究生课程也在今年的冬季即将结束,这段时间除了忙着毕业的事情,其他的不算太忙。
“说吧,今天到底怎么了,你似乎知道这起案子的真相。”
贺清让站在车前,手指拂过眉骨,开口道。
明明也才22岁的年纪,此时的行事作风却已然颇为老练。
谢斐然在犹豫自己是否要将见到亓祁的这件事告诉贺清让,话到嘴边,又问了句有的没的,
“你最近有没有见什么故人?”
按照谢斐然对亓祁的了解,这个唯贺清让主义者怎么可能到了英国不去找他,但亓祁的行事作风,这又不大一定。
故人?
贺清让眼眸未垂,“没有。问这个做什么?”
谢斐然吞了吞口水,想到当初来到英国三年后,都未再联系上亓祁的贺清让当初的状态,又继续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越这样,越让贺清让心里不安,平时潇洒的谢斐然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磨磨唧唧。
“如果我说我今天遇到亓祁了呢。”
谢斐然知道贺清让过往对亓祁的心思,他也理解。
亓祁犹如天降神女,这样的一个女孩儿整天跟着贺清让身后打转,如何不会让贺清让动心?
这个名字对于贺清让来说,已经很久未曾听到人提起过了。
故人,的确算是故人。
总是心中有万千沟壑难平,可贺清让面上的神情十分寡淡。
似乎在他的心里,早已经将亓祁视为一个普通朋友,面上没有多的表情,跟谈论起在国内大学的同学相同的语调,不过将是淡淡问了句,
“噢?是吗?…有烟吗?”
谢斐然拿出烟递了过去,却又突然想起自己没有打火机,又将烟抽了回来,
“这丫头变化可大了,一头的白发,要不是我知道她过去是个软萌的妹子,今天也压根认不出来那是她。”
贺清让听此,扯了扯嘴角,脑海里已经勾勒出她大致的模样。
至少,亓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吗?
“对了,我有她联系方式,我发你手机上。”
谢斐然说着,刚把手机拿出来,贺清让就已经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不用了,几年都不联系,现在也没有联系的必要。你好好照顾斐宁姐,我先走了。”
他不想要亓祁的联系方式,似乎这是在扞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谢斐然点了点头,想来也是,贺清让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曾经的白月光突然出现,多少有点难堪。
“行,路上注意安全,等这段时间过了,好好给我介绍一下弟妹。”
“嗯,再说。”
说完,贺清让便驱车离开,这辆车是他大四的时候第一笔投资赚的钱买的,初衷是等亓祁来与他会面,他可以开着这辆车带她环游欧洲各国。
这几年,他脑子里不断地回忆当初在机场里,亓祁对他许下的郑重承诺。
可事实就是这样的残酷,这三年甚至连她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点痕迹都找到,时常他在怀疑,亓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每想到这里,他都会下意识地否定,最后得归结于自己的原因,或许他对这件事太执着了。
亓祁的三心二意,飘忽不定,他不是早就领会过了。
她只是单纯的爽约,如此而已。
…
据警方通报,FYI信托基金首席执行人于10月10日在家暴毙身亡,其妻子……
电视机里播报的新闻里放出了一些事件的进展,亓祁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
她头下枕着的是一个男人的大腿,男人的手在她的头顶轻轻抚摸,似是宽慰。
直至整个新闻播放完毕,她才睁开眼睛,看向抚摸自己头顶的男人,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能跟我说说话吗?说中文。”
阮卜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面对着自己腿上的这个女孩儿,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毕竟昨晚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叫阮卜。”
“噢,我叫亓祁。我最好的朋友叫贺清让,你认识他吗?”
亓祁觉得自己现在不像是一个杀手,现在的她耐心极了。
“他也是中国人吗?”
亓祁嗯了一声,
“你的声音不像他,你哪里都不像他,明明我昨晚上看你的耳朵的挺像的,现在也不像了。”
这让她很苦恼,她将他从那群街头混混手中救下来,似乎使用价值一点都没有。
阮卜觉得自己被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羞辱了,从前半个小时她要求他坐在沙发上,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时,他便感觉她不正常。
原来是在找一个男人。
“对不起。真是遗憾,我想我该离开了。”
阮卜昨晚见识过亓祁的手段,极为狠辣,仿佛那些人于她来说,只是在处理垃圾而已。
亓祁听此,呵呵笑起来,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你想离开我?”
阮卜不明白她的意思。
“昨晚如果不是我,今天你就曝尸街头了,真以为我是做好事的呀?”
亓祁满头银发格外显眼,阴森森笑起来的模样,让阮卜心里发怵,
“你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他做什么?
亓祁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想好。可我不喜欢没有我的准许,就离开我的人。”
“那,你准许我离开吗?”
阮卜问道。
亓祁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好没乐趣,阮卜不是她想要的,她又犯错了。
昨晚,她又心软了,心软,就是错。
只是因为阮卜的耳朵上,有一颗与贺清让相同的小痣。
“算了,你走吧。”
亓祁将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重新睡进了沙发里,眼睛继续直勾勾地盯着电视。
她什么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