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在沉入地平线。
荣祯远远看到一轮圆日映照出天际烽火的轮廓，他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直到将军回来通报前方战况。
“边州刺史已经投降，边州各郡皆城门大开。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估计不到半月就能拿下边州。”
边疆早在最开始就已经被东楚连下五城，在进入南晋皇城之际，边州可以说是最后的防线，这里也是南晋的鱼米之乡，供给了全国的粮食与最大税收。
只要拿下边州，整个南晋可以说已经尽在囊中。
今天是五月三日，距离东楚军到边州不过半月就已经再度拿下三城，如此顺利的局势推进让萦绕在荣祯心中的担忧彻底散去。
南晋果然已经是穷途末路，在六月之前说不定就能完全拿下。
“既然如此，这几天便不必再急着行军，休整几日吧。”他展开刺史提供的地图，“先补给一些，等进入平永郡周边就不必再补给了。”
地图上有标注，平永郡周边拥有大片耕地和湖泊。
如今他们行军有些太快，后方粮草都快供给不上了，现在先耽搁几日补充一些，等到了平永郡后就算粮草没到，也必定能拿下最后的郡城。
“是！”
将军领命而去，很快大军便原地休整。
在从荣祯那里离开后，走到正在搭营将士旁的将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还是没有回来吗？”他语气低沉，“已经快三天了。”
“还是没有。”回答的将士也面色难看，“最迟也应该在今天早晨就回来了，可是现在……”
剩下的话将士没有说出口，但谁都明白未尽之意。
自从进入南晋国土开始，行军就一直非常顺利。
可就在前几日，在攻下三城后他派出侦察兵去前方的平永郡侦查，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任何返回的人。
这很不对劲。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整个天穹灿烂盛大，逆流的浮云晕染出壮丽的色泽。
将军远远眺望着天穹，在天际更远一些的地方，隐隐能看到些许黑点——那就是他们即将要到的平永郡。
远方平原上一览无遗，什么也没有。
这种安静在此刻莫名让他感到诡异，或许是夜幕降临的缘故，在这初夏的傍晚，他的脊背竟不自觉蹿上一股寒意。
军队原地休整了三日，这三天里将军又派出了一些侦察兵，就和之前那些一样，全都是有去无回。
正常来说这种情况必须上报，但看到荣祯一副跃跃欲试和大军中正上扬的情绪，若是现在提出……
将军还是选择了隐瞒。
不过就是几个消失的侦察兵，都说看山跑死马，可能目的地比他们想的更远呢？
他这样安慰自己，在三天的休整后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继续向着远处进发。
变故是从越过山谷后发生的。
在穿过峡谷之前，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与想象中的并无差别——跑得人去楼空的城镇、主动打开城门的官兵、以及荒废在一旁的耕地。
可在穿过峡谷后，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到了被人为毁坏的一切。
凡是出现的耕地全部有被火烧的痕迹，田里连一粒粮食都没有留下；
凡是出现的树林也全都被砍伐，果子更是一颗不剩；
凡是出现的湖泊里的水全部都有问题，士兵喝了后不住吐血，竟是活活死了。
还好东楚军一向有严格的军令，喝水先由人尝试没有问题再让其他人喝。
看到喝水的士兵死亡，吓得将军赶紧将士兵的尸体焚烧，就怕有什么传染病。
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真正的无人区，粮食、果子、甚至连动物都看不到一个，只偶尔能隐隐看到天际飞翔的鸟。
目睹这一幕的那刻将军立刻大叫不好，他本以为之前的南晋百姓士兵皆逃难去了其他国家。
如今想来，这些人恐怕早就已经在此布局，就等着请君入瓮！
“所有的耕地全部被毁坏……”
将军能想到的，荣祯也能想到。
看到这一幕，他意识到之前的想法出了大问题。
为了避免他们就地取材，南晋不惜毁掉耕地湖泊树林，为的就是拖住他们前进的脚步。
“立刻停止行军！”荣祯下了紧急命令，“全军严阵以待，务必要等到粮草抵达。在粮草到达之前，不能再往前一步！”
大军又开始原地休整，对于这次的休整军中出现了些许杂音。
这么多人每日消耗都是惊人的数字，荣祯一开始就派出了东楚六成的兵力，为的就是速战速决，迅速拿下南晋。
如今却因为粮草问题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停留，士兵虽然乐的休息，可每天休息也不是个事。
为了避免士兵们军心涣散，将军开始继续派侦察兵，这次他一次派出了千人小队，就不信还会出什么问题。
这边侦察兵出动了，那边后方军队有一些人开始往后分散，主动帮助粮草更快到达。
一来二去，东楚原本浑然一体的大军开始出现了分散，有些地方甚至稀稀拉拉的。
将军总觉得情况不对，正如他所想等那样，第三天晚上就出事了。
“啊啊啊——！”
是夜，将军正在营帐里休息，却听得一声惨叫划破天际。他立刻起身，出营帐时发现四周士兵都已经举起了火把。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出现在他面前的士兵慌慌张张，拿着火把的手都在不住颤抖。
“那边树林里，有人被杀了！”
他赶紧跟过去，就看到在距离营地有些距离的树林中，一名东楚士兵倒在地上。士兵后脑勺上有一个巨大的痕迹，看上去是被人从后面一棍子打死的。
他再摸索了一下，发现这名士兵的腰牌不翼而飞。
自这天晚上开始，几乎每天都有外出补给方便或者是侦查的士兵失踪，恐慌开始蔓延到整个军队。
士兵们不再敢单独外出，一开始他们两人组队，后来是十人，到最后这个数字变成了五十。
不仅如此，他们的各项军事设施也经常被人破坏。
有时候是马车轮子断了，有时候是马匹被惊吓逃跑，还有时候是柴火被浇了水。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可小毛病积少成多起来，足以造成巨大破坏。
将军发了狠，带人严防死守，他们因此抓了不少人。
但令他震惊的是，这些动手的全都是一些最普通的百姓。
还有几个被抓到时候衣衫褴褛，说的还是浓厚方言，连语言都不通。
他从这些人的口中得到了一个情报——只要能成功进行一处破坏或者杀掉一名东楚士兵，就能获得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将军难以置信，在很多贫困地区，二两银子就已经足够很多家庭卖儿卖女，十两银子一条命换家人从此吃喝不愁，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买卖。
可南晋怎么能想出这个办法？之前那个南晋帝光是割地赔款就花了近百万银两，这些钱换算下来，早就能买他们整个东楚军的命了。
就在将军越发感到不安时，千人的侦察兵也回来了，告诉了一个让他更加不寒而栗的事情。
“之前派出的所有侦察兵全都被杀了！那些人都被割掉了脑袋，挂在我们前行的必经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