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着窦宝肠穿肚烂。
由着窦宝叫苦连天。
婉儿姐只是笑吟吟地袖手旁观。这就叫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呜——”
“哇——”
呼啦啦,犹如堤坝开了口。
窦宝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等吐完了,肚子居然不疼了。
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我天,太神奇了!
再看满地的秽物当中,有密密麻麻、千丝万缕,无数条红虫蠕动。
那些红虫,细若丝线,长似蚯蚓,蠕动片刻,即化为一滩血水。
窦宝看在眼里,惊在心头,他这才明白上官婉儿并非害他,而是救他。
这许多红虫,此际还是幼虫,它们在人体内生长,吸食血液存活,一旦成熟之后,势必穿透肚腹,寻个更安乐的去处。那时候,窦宝可真真儿叫个惨不忍睹哩。
咕咚一声。
窦宝双膝点地,叩头如鸡啄米,千恩万谢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婉儿叫他起来,不必弄这些多余之举。又训了几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给人下跪磕头。那样一来,男人的膝盖就不值钱了。
窦宝会心一笑,站起身来,垂手一旁,听从婉儿吩咐。
婉儿说:“你帮了我的忙,我也不能亏待了你。呐,这个你拿着。”
说着,从腰间荷包当中掏出一些物什来。
“给。”
窦宝没敢用手去接,只敢拿眼瞄。
竟是十枚青铜刀币。
窦宝虽然没什么学问,但好歹听过几套大书,其中不乏春秋战国时候群雄争霸之事。
这青铜刀币,分明是春秋战国时候的货币,最多用于收藏,早已不能流通,实在不知上官婉儿给他这些古钱作何用途。
婉儿见他俩眼珠子直冒傻气,便对他说:“你在阳世须用钱采买物什,这迷离境虽远离阳世,却与阳世没什么分别,吃穿住行都要用钱。正所谓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你好歹是个汉子,总要有几个钱傍身才行。”
另外,婉儿不忘嘱咐道:“省着点儿用。用完了,可就要凭你自己的本事挣来用。”
窦宝很是感动,万没想到上官婉儿这一史书中所描述的恶毒女子,竟会对自己如此仁义。他用双手将刀币接过,放进自己的荷包当中。
“行了,你也该上路了,我也该忙我自己的事情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婉儿把话说完,扭身就走。
“你要走啊?!”
窦宝不舍得婉儿离去。
婉儿回过身,对窦宝说:“你切记,迷离境没有回头路,你只管一门心思往前走就是。另外,这一路不管遇见何种事情,大可不必惊慌,只要小心行事,定能化险为夷。还有,一旦进了恶鬼界,多机灵着点儿,不可轻信他人之言,正所谓鬼话连篇,鬼说的话没有几句是实话。”
窦宝心说:“我还没到恶鬼界就已经领教了,你不就是鬼话连篇么。”
“去吧。”婉儿温婉地对窦宝笑一笑,“多保重!”
“我——”
窦宝真心不舍。
一来他在此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孤身上路,难免凶多吉少。有婉儿陪伴身边,多少踏实一些;
二来他感觉上官婉儿并非书中哪般恶毒,他是多情种子,竟发现自己有些爱上她了。
只可惜——
嗐——
人鬼殊途,自己一介青春男儿,怎可爱上一个死了好几百年的老鬼。
罢了罢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吕道爷带自己到此,也是为了历练自己。就不信,凭我窦宝的本事不能闯出一番名堂!
心中无惧,整个人顿时倍感轻松。
抱拳当胸,躬身一礼,向婉儿道一声保重。
婉儿再无话语,转身快步离去。倏忽进入一片雾气当中,再不见了婀娜身姿。
至于婉儿抓走八爪触手怪作何用途,窦宝没心思问。但他总感觉自己确确实实帮了婉儿一个大忙。另外,他于冥冥之中,总觉着定能与婉儿再相见。至于何时何地,随缘吧。嗐……
再回首,雾气昭昭,一片朦胧。
果然,迷离境无回头路,唯有一路向前。
放眼望去,前方仅有小路一条,宽不过一丈,长不见头;蜿蜒崎岖,坑洼不平;像极了窦宝此刻心情。
两旁则是朦胧秘境,有奇花异草,有飞禽走兽,全都与阳世两般模样,那花那草,那些鸟兽,形态无不怪异,却是五彩斑斓,煞是夺人眼目。
窦宝不敢踏足朦胧当中,他深怕一切皆为幻象,自己一旦踏入,极有可能被幻象所迷,从此再难脱身。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窦宝横下一条心,誓要走出一条不平凡的道路来。
心中一团热火,脚底热火一团。
还不是因为脚上没鞋,赤脚走路被硌得冒火。
窦宝倒也有法子,将锦袍脱下,拦腰撕开,前后下摆裹在脚上,权当鞋子来用。上半截依旧穿在身上,长袍变短挂,真是难为了他。
再走路时,双脚轻松许多。窦宝为自己的聪明睿智而沾沾自喜。
一口气走了足有十几里路,却仍不见尽头。
不禁抱怨:“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地坐下歇了片刻,这期间窦宝想起在阳间的点点滴滴,不免十分伤心。平时这个时候,正是他逍遥快活的时候,哪想到会是这番光景。他心中唯恨一人,便是那混横不讲理的吕洞宾!
心中有怨难舒展,愤然起身,一边大骂吕洞宾的祖宗八辈,一边继续大步向前……
情至感慨处,陡然仰天长啸: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戛然收声,认为“不复还”三字太不吉利。
“——准能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