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党才被抓获,宫中各处守卫甚是森严,即便侯祺钧手里握着自由进出宫墙的令牌,也还是经过层层排查才出了皇城。
马车行在京畿大街上,耳边传来阵阵鸡鸣,将近五更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
朝堂一夜之间风云巨变,严崇串通太子谋反,内阁首辅之位怕是保不住了……就连十三皇子这个东宫储君只怕也要易主了。
严崇麾下党羽众多,朝中大半官员都牵涉其中,这能让皇上头疼好一阵子了。
张义微微叹了口气,等马车到了学士府门口,他才转过头,朝车内轻声喊道:“大人,到府了。”
也不知是没睡好还是真累了,车内的大人竟然没有半点动静……张义轻轻掀开车帘,才看到自家大人斜靠在车壁,似乎睡着了。
大人自从西北回来,睡眠就不大好……还要日日提防着严大人的阴谋,整个人看起来都消瘦了些。
张义不敢贸然打扰,扬起鞭子就想绕着府门再走一圈,车内却传来侯祺钧沉稳的声音:“嗯,回府吧。”
张义扬起的鞭子便没能挥下去,转身替侯祺钧打起了车帘。
刚踏进府门,小厮就来报:“大人回来了?几位大人还是书房等着。”
侯祺钧皱了皱眉,“我不是让他们先回府吗?”
您只说让几位大人帮忙盯着东宫,可没说他们可以先回去……小厮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他虽然只是个学士府伺候的下人,但也明白,书房里的那几位大人可是怕大人怕得紧呢……生怕稍有不慎就惹了大人不快,没有大人的命令,又怎敢擅作主张。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傻到当着侯祺钧的面儿说,只低着头,沉默不语。
侯祺钧轻叹了口气,去书房见几位大人。
是六部的几位侍郎和平素在内阁与他关系稍好些的阁老,见侯祺钧进来,就恭敬地迎了过来,“大人,您回来了,宫中情形如何?叛党可被拿下了?”
几乎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就算进宫也帮不上什么忙。
侯祺钧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张义很快端了茶进来,他拿着喝了几口,方觉精神好了些,抬起头,淡淡地看着立于下首的几位大人,并不打算开口。
一旁的张义见了,忙替侯祺钧说:“叛党已被十七皇子悉数拿下,严崇身负重伤,只余一口气在,十三皇子,也已然被擒获。只是皇上中了毒,要过几个时辰才能醒。”
几位大人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做了几个谢天谢地的动作,“幸好有惊无险,如今就等皇上醒来,看这事该怎么处置了。”
他们在学士府守了一夜也算是值得了……户部的一位大人站出来,眉开眼笑地说:“严崇如今已成叛党,内阁首辅的位子怕是要保不住了……大人您又深受皇上宠爱,此次叛党之事又多亏了您才能化险为夷,想必离相国之位不远了。”
他拱手朝侯祺钧道贺:“下官在这里恭喜侯大人了。”其他人有样学样,也拱手跟着道贺。
侯祺钧摆了摆手,淡淡道:“我只是做了身为臣子该做的,至于当不当首辅,于我而言并未有多大区别。”
他站起身,神色显得有些疲惫:“忙了这么久,我也累了,各位大人请回吧。等皇上醒来,还有一堆朝政要处理,各位养好精神才能认真替皇上效力。”
几位大人皆疑惑地看着侯祺钧,有些搞不懂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了……他设计让严崇上钩,使严崇由一代宠臣变为乱臣贼子,不就是为了夺了首辅之位,成为我朝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相国吗?
怎么这会儿事情成功了,侯大人却说不在意……他们真有些搞不懂了。
但他们知道,费心讨好这朝中最年轻的阁老总归是不会有错的,此刻也不敢反驳他,拱手齐声道:“下官告辞。”
侯祺钧让张义亲自送他们出府,等张义回去了,几位大人就在嘀咕:“侯大人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让别人当首辅不成?”
一个国字脸的大人看着蒙蒙亮地天色,笑着说:“就算侯大人的心思如此……朝中除了他,也没有人能胜任首辅的位子。除非皇上真的糊涂了,否则这相国之位,迟早都是侯大人的。我们呐,只管好好看着就是……别的想那么多做什么。”
开口问话的那位大人耸了耸肩:“说的也没错,我们只管敬着这位少年阁老就是。”
说到这,不免有些感概:“真是后浪推前浪啊,侯大人这才二十几岁,权势才干就已经是朝中无人能及的了……想当年我跟他这般大的时候,还想着如何才能考中进士。当真是比不了啊。”
几位大人都望了望天,如果人人都有侯祺钧的聪明才智,那还得了……
“自古英雄出自少年,幸好当年我们不曾被严大人蛊惑,否则今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死。”一位大人慨叹道。
其他人都陷入了沉思,鸡鸣一阵盖过一阵,很快天就要亮了,这朝中最繁华的京都,也要改头换面了。
侯祺钧回了房,宁沁睡得正熟,薄被尽数被她扔到了地上,他不由得失笑,外面风云巨变,她却能睡得如此安稳,倒也是一种本事。
他弯腰将薄被捡了起来,轻轻地盖到了她身上,幸好是夏天,要不然这丫头身子这么弱,可就要被冻到了。
他从皇宫出来,身上免不了沾染了些风尘和血腥的味道,他不想呛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就出了房门,跟张义说:“让人打些热水来,再把书房收拾一些,待会我要在那安寝。”
张义很迷惑,好端端的,大人干嘛要去睡书房……何况,这还算是他的新婚之夜呢。
但看到大人认真的模样,他也只能吩咐人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