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缘,就是指玉流水手里那把流光溢彩如同桃叶一般薄的匕首。这把匕首,说是匕首,其实连一张纸也划不破,它不是用来切割实体的,而是用于斩断虚无,如生死、如缘分,所砍物体越是飘渺无形,刀刃越是锐不可当,故名“斩缘”。
这样一把显然不应该出现在人界的匕首,不知因何缘故居然到了一个人类手里,而这个人类不仅深喑这柄匕首的用法,还略通驱鬼术。
炅鋆落对此术亦有耳闻,它是六界共存盟约缔结后被明令禁止的邪术之一。
驱鬼术,顾名思义,是一种能够御使鬼魅魍魉的术法,在千年前的六界混战中,鬼族曾因此术一溃千里,但也曾因此术兵丁不绝,而在此间发挥巨大作用的,便是斩缘。
斩缘可以斩断生死,倘若同时施以驱鬼禁术,就可以将魂魄生生抽离,制成不知疼痛、没有思想、供主人任意驱使的鬼奴。
斩缘和驱鬼,由此名噪一时,但如今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类手里,却绝非巧合可言。
夏少眯了眯眼,尽管唇角仍带着笑,但眼里已然沉定了下来。
玉流水把断了头的娃娃随手丢到地上,房间里的地板上接二连三的钻出四个深灰色的鬼魂,四张木然的脸四双空洞的眼,如出一撤,炅鋆落仔细辨认,才认出这四只鬼正是被拧断颈骨死亡的那四名受害者。
“啧啧,果然女人都是蛇蝎心肠,”凤四扒着施了透视咒的窗帘,目不转睛的朝里张望,“就她白天那柔弱无骨的样儿,哪里看得出会是这样的狠戾角哎哟!”凤四的嘀咕话尚未完结,撅起的屁股上就受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大力,而他面前的结界又恰在此时松了松,于是,他一个趔趄穿过窗帘撞进了房间。
那股来自背后的强踹,不用想,显然是夏少所为。此刻,他悠然的掸掸裤管,摘下眼镜淡淡的对回头怒视的凤四道:“去吧,没见她已经在找你了。”
夏少说的没错,人偶的头已经完美的掉下,预示着生与死的羁绊已被斩断,驱鬼术也已施展完毕,按说被新制的鬼奴此刻就应当来拜见主人了。
而玉流水扫视了两遍房内仍不见新鬼影,不由得把坐姿换了又换,显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怕新鬼一出现,就会受罚。
凤四可怜兮兮的看看外面笑盈盈的夏少,再看看里头翘着二郎腿高高在上等他叩拜的女子,顿悟什么叫做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不得,不过,他再三权衡一番之后,觉得还是往前走要好些,一来人家是女的,异性总比同性好看,二来,大约不会有人比夏少更难对付了吧。选虽选了,但总是受人胁迫,凤四叹了口气,泱泱的向玉流水走去。
即便是在夜色中,凤四的一头红发依然绚烂夺目,和另外四个灰蒙蒙茫茫然的鬼魂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种鲜艳,让玉流水吃了一惊,在惊诧的背后又流露出几分惊喜。
“过来。”她饶有兴致的朝他招招手。
可惜凤四从来都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宝宝,面对女人,从来只有他主动的份儿,此时正不自觉的想要逆反,耳边却忽然传来夏少温温润润的声音:“你要是不照着她的话做,只怕她直接拿斩缘劈了你;而你若动用术法抵抗,古老爷子就会立刻知道你在这儿;我刚在协会内部网上看到禁令,说禁止任何人员未经批准涉入此案,违者……”夏少尚未和和气气的说完,凤四已经乖乖的装出一脸痴呆样重新迈步。
但这痴呆样,装的委实失败,连炅鋆落都看出他心中内牛满面,懊悔不迭。他怎么就一见小夏召唤就来了呢?怎么就没先上协会网站看看呢?怎么就没事先查查这姑娘的底细呢?然而,一切都迟了,他已经骑虎难下。
可怜我们的凤楚楚先生压根儿不是演戏的料,心里想的念的全投射在脸上,一副五官扭曲得跟穿了小鞋的小媳妇儿似的,偏他还在不依不挠的努力摆出空茫状,那腔古古怪怪的表情映在玉流水眼里,甚是新奇。
她弯弯眼,支着下颌,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如同黑暗中的一团火光,灼然不可方物。
“你还真是有些特别,不像这几个都无趣的很,”她优雅的侧做在沙发椅上,把玩着手中的斩缘,“他虽然给了我这玩意儿,却瞒了我怎样造出像你一样有趣的玩物来,男人啊,到底没一个是好东西!”她说这话的时候,往前凑了凑,体态婀娜,语气娇嗔,眼里却是森森阴冷,恨不能天下的男人都死绝。
那份恨意,看得结界里的炅鋆落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几米开外的这位女子,和白天时判若两人,带着一种孤傲的霸气,像一头母狮,残忍的把别人对她的爱慕都化作鞭子,再反抽到对方头上。
“他……他是谁?”夏少精确的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看来,斩缘是一个男人给她的,恐怕连驱鬼术也是这个男人教给她的,不过身为人类的她没有系统的学过术法,所以虽然资质不错能借着斩缘的帮助掌握驱鬼禁术,但并不能识别非人。
夏少眨了眨眼,重新戴上金边眼镜,他原先的猜测被推翻了,观过气韵,他已能确定,她和白天的她是同一个人,绝非二人相替,而且尽管这女子的灵魂有些特别,却无半点邪魅入侵的痕迹,也就是说,她是依着本心在行动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同一个人,怎可能昼夜之间性格差异如此深若鸿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