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钟声敲响,这还是乱了这么久以来,刘邑第一次上早朝。
今日是他要禅位的日子。
宗格难得让太医停了药,让他恢复了些清醒。
其实刘邑的癔症并不严重,只是贺靖川为了掌控他,让太医给他用了些猛药罢了。
可有些时候,清醒着比不清醒更让人痛苦不堪。
刘邑就是这样,他坐在他渴求了一生的龙椅上,如坐针毡。
可是他动不了,只能跟一摊肉泥一样摊着。
他的下首是一把太师椅,宗格依旧十分不羁的斜坐在上面,双目无神的注视着那些朝臣。
他知道这些人都被周辞安拉拢了,周辞安是她的人,今日,她会来吗?
接下来便是各地的诸侯王,他们看到刘邑身边的宗格,腿都软了几分,对厉人的恐惧早就融进了他们的骨血。
若不是刘楚楹手里有兵,他们又无法选择,说什么也不敢跟宗格对上。
人都差不多来齐了,刘楚楹的马车才到达了外面。
如今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敢吱声,说女子不可入朝堂或是女子不可参政。
周辞安今日穿的极为精神,腰间还佩着剑,他先是看了那些诸侯王一眼,而后高声道,“恭迎九公主!”
所有人为之精神一震。
只见那女子身着一件玄色衣袍,金铜雕纹护肩,左右各垂着流苏,长发束起戴着高冠,既有男子的飒爽英气,也有女子的清冷如月,被人拥簇着进来,庄严贵气,气势非凡。
刘邑坐在龙椅上,看着一幕口不能言,只能费尽全身力气,将手指向刘楚楹,双目圆瞪,似乎在说她一个女子,根本不配来到这里,更加不配坐上这个位置。
宗格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杀气。
可很快他就把目光放在了刘楚楹身上,甚至阻拦了那些要向她行礼的朝臣。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可却被周辞安和乌仁图娅阻拦。
“呵,凭你们也配拦我?”宗格狂妄道。
刘楚楹让他们退下,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宗格。”
“你真的想好了吗?要与我为敌?”宗格赤红着双目。
这些日子这些人大大小小的动静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自欺欺人的想,她不会背叛他的,她也不是一直都在利用他,一定是这些人逼她的。
“我没有与你为敌,厉人与北襄人共治,这不是我们一开始的设想吗?”
“所以你就要和我们的孩子争?你在害怕什么?你难道不是他们的母亲吗?这天下难道不是你我的吗?”
为了这该死的天下,他们厉族死了多少人,凭什么她要因为一个刘煦就这样对待他。
“你呢?你又在害怕什么?你也担心女人摄政,还是觉得我会放弃厉族?”
“那我呢?你就可以放弃我吗?这么多年的情爱,都是虚假的吗?刘煦想要我的孩子死,想要我死,凭什么他可以动手我不可以?我只不过是在为你和孩子报仇罢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他,这一切与他无关。”刘楚楹平静道。
“那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宗格嘶声问道。
难道这一切不都是在刘煦死后才悄然变质的吗?
还是说这从一开始就是利用。
她利用了他们厉族的兵马,一路杀回北襄,她要做这世上至高无上的皇。
为何不早告诉他?他连他们厉族大王的佩符都毫不怀疑的给她,她凭什么不信任他?
“我明白了,你始终是不信任我的,你的眼里只有权力,我和孩子什么都不是......是我助长了你的野心,是我蠢得被你利用。”宗格狼狈的后退。
“宗格......”
“要战便战吧,你最好杀了我,这样北襄和厉族就都是你的了。”
刘煦何尝不是在打这个主意,他从来没有想过刘楚楹不足以登上那个位置,只是他担心宗格会利用她罢了。
厉人的精锐始终掌握在宗格的手里,只要他想,刘楚楹迟早会成为一个无权的女帝,既如此,那他就先替阿姐杀了宗格。
这样,锅让他来背,让他去承受厉人的怒火,阿姐只需带着孩子登上权利的高峰便好。
可现在,刘楚楹怎么可能去杀了宗格,他是厉族深受爱戴的王,他死了,所有厉人都会为他报仇,即便是刘楚楹,也承受不住那些人的怒火。
更何况,他还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
“我从不后悔杀了刘煦,我只后悔我没有早一些动手。”宗格露出挑衅的笑。
“我该在十年前就杀了他,或许你会恨我,但我也能把你囚禁在牢笼,这样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不是吗?”
“你不必如此。”刘楚楹垂下眼眸,她知道宗格说的都是气话。
若是他真想对她下手,这满殿的人加起来也拦不住他。
宗格自嘲一笑,显然也是承认了。
他对她的爱早就深入骨髓,除非剜肉剔骨。
“把诏书给我吧,我们还会回到以前。”
“回得去吗?”
宗格直视她的双眸,若是刘煦没死之前,他们是回得去的,可如今,他已经不信任她了。
他也有自己的族人要保护,凭什么只听刘楚楹的一面之词,就将一切拱手相让?
刘楚楹静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