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脸一沉,眉皱道:“将赵章拉出去,无召见不得入宫。”
赵章闻言,面上突然浮现出绝决的神态,只见他从长衫下拿出那把断剑。
“圣上,可还记得这把断剑?”
圣上目光瞬间定格在断剑上,眼底泛起热意。喃喃道:“他竟然还留着!”
当年宫变之时,皇兄便是想用这把剑斩杀自己,他孤立无援,以为自己死定了。
千钧一发之际,赵雷鸣带着赵家军杀了过来,他从少年长成了孔武有力的男子,只一刀便劈断了皇兄手中的利剑。
他说:“别怕,我回来了。”
那一刻,好似一抹暖阳照进心底,恐惧竟然全部消散了。
如今再看到这把断剑,又想起雷鸣的死来,悲愤不已。上前一脚将太子踹倒。
大吼:“是你害了他!是你啊!”
太子忍不住咆哮:“不是我!父皇不是我!”
声音到了最后,甚至带了哭腔。
阴沉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雷鸣,滚滚乌云翻涌而来,风起雨落。
赵章看着漫天的凄风冷雨,暗道:只有太子活着,赵氏血脉才能延续。此时,他眼中一片死气,猛的看向圣上。
“父亲护你之心,便如我护太子一般,圣上,求你收回成名,莫要废除太子,臣以性命为他证清白!”
倏的抬起手,断剑刎颈,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溅开来。
众人大惊失色,圣上被震的身形不稳后退一步,瞬间双目充血。
太子挣脱禁锢,发疯般的扑到赵章身前。抱住他声嘶力竭道:“赵章!”
他脖间呼呼冒着鲜血,那血流到玉白的台阶上,瞬间被雨水冲刷散去。
他嘴里溢满鲜血,只拼着最后的力气,拿出那封久远的信,递给太子,然后目光看向圣上。
“求你··不···要··断了赵氏血脉!”
说罢,呼吸一顿,带着鲜血的手瞬间垂到了地上,再也不会动了。
太子双目赤红,哭的撕心裂肺。
“你怎么那么傻啊···········”
他胸膛剧烈颤抖,抱着断气的赵章久久不愿松手。
圣上望着这一幕,心中抽痛,他抬起头看向阴云密布的高空。
忍不住悲叹:雷鸣,你为我征战一生,如今你的儿子又为朕的儿子献出了生命。朕欠你的啊!叫朕怎么忍心···············”
四皇子望着他们,目中泛起戾气。紧紧握住拳头。
………………
侯府的上空,雷鸣电闪,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两天,天光刚刚放晴。
赵琚坐在祠堂里,仰起头猛灌了一口酒,呛的眼泪直流,他看向赵章的灵位。
“你说走就走,连句话都不给我留,兄弟三人,如今只剩我一人。”
他自嘲的笑了笑。
“也罢,就留我一条残命替你们看护家人。”
十岁的赵盈玉站在门口,盯着父亲的灵位,低低抽泣。
赵琚扭头看向她,心中一痛,这是二哥最疼爱的小女儿,他对她轻声道:“盈玉啊!莫哭了,眼睛都肿了,会不好看的。”
盈玉缓缓走到赵琚身前,哽咽道:“小叔叔,你的眼睛也肿了,你比我还会哭呢!”
赵琚抬起袖子,擦去眼角未干的泪,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你母亲怎么样了?”
盈玉闻言,又落了泪,娟秀的鼻头红红一片。
“母亲的眼泪都要流干了,柔姨娘也是,几位哥哥片刻不离的守着她们,唯怕她们也与祖母一般·········”
她说到此处,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赵琚起身将手中的酒壶扔了出去,抬脚走了出去。
曦云院
赵琚推开房门,见到二嫂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两个儿子守在她的床畔,脸色一片惨淡,心间又隐隐泛起痛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止住了脚。
唤道:“二嫂!”
两个侄子起身给他行礼,他目光看向二奶奶宛菲:“二哥用性命替我们换取一丝生机,望你不要辜负他的苦心。”
宛菲抬起泪眼,那眼中满是血丝,往日娇丽的容颜,此刻憔悴不堪,她无力道:“我知道,我···我就是舍不得他,一想到此生再也见不到他,我······”
她一语未完,便泣不成声。
赵琚眉宇间一片哀伤,眼前浮现知安的脸庞,他此生也见不到她了,眼眶湿润,落寞道:“他将生路留给我们,你我肩上担的是赵家血脉,路还要往下走,不能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辰羽在一旁哭红了眼,赵琚看向他,神色一凛:“从今往后,不许在你母亲面前掉泪,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待将来光复赵家,再替你父亲报仇。”
辰羽与亦清神色一震,面色变得凛然。
辰羽道:“小叔,我不要读书了,我要跟你学武,将来上阵杀敌立功,重振赵家门霆。“
赵琚眼眸深邃的盯着他:“好!小叔拼死也会护你们周全。”
又看向宛菲,目中升起熊熊的复仇烈焰:“二嫂,好好活着,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幕后凶手是怎样死的,我要他比二哥痛百倍千倍!”
宛菲看着他,泪光闪动,又看向床前的两个儿子,她目光一凝:“我会好好活着,亲眼看着你们血刃仇人。”
················
次日朝堂,义和的消息传开,朝廷已无良将,兵卒死伤惨烈,圣上同意了契丹的义和条件,赔付了他们大量的财物,契丹大军不日就将退出幽州城。
朝会到了一半,大监宣读了对侯府的处罚。
众官员似是不服,一名官员上前道:“圣上,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只判他全家流放,众人不服啊!”
圣上神色幽冷,微眯着眼扫向殿下的官员。
面无表情的沉声道:“你是要命朕收回成命吗?”
官员瞬间跪下身躯,惶恐道:“臣不敢,只是·······”
此时,左相站出来,冷冷打断他:“赵策只一人投敌,没有带走一兵一卒,圣上念着大将军的功德,判他全家流放有何不可?你们在这里振振有词的批判他们,可若让你们上战场赴死,你们敢吗?”
左相说的激动,看向众位同僚,又振声道:“他赵家儿郎自开朝来,为国征战数代,死了多少子弟?他们死而无憾,从未有过一丝怨言!如今因一人之过,便要抹去他们所有的功劳,更要断其血脉,你们何其无情?又是如何忍心的?”
御史大夫此时也站出来,附和道:“圣上是仁君,老臣赞同圣上的英明决策,你们若是再言,便是藐视皇权,老臣要对你们口诛笔伐,将你们的罪行公布百官。”
官员继续道:“臣不服!功过不相抵,朝律不能违。”
圣上沉了脸,紧紧握着手中那张泛黄的信纸,最后力排众议道:“武威侯府,剥去爵位,赵家子弟及女眷全部发配幽州,奴仆家丁一律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