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渊快步行走在京城西苑的豹房之中。
自从正德二年豹房建成之后,朱厚照便再也没有回到过紫禁城,而是在豹房里逍遥。
在宦官的引领下,他很快来到了正德皇帝的面前。
朱厚照笑着招呼他,此时他的身前摆满了各种珍馐与宝物,很明显这位皇帝本来是在享受生活。
看得出来,年轻的帝王并不是很在乎那个太监的生死,更远没有当初王振死时朱祁镇那般的伤心。
也是,不过是宫中寻常可见的下人而已,纵然曾经有过些许的宠爱,在发现对方已经威胁到自己的时候,那份感情也已经彻底地消弭了。
严渊这般想到。
他在朱厚照的下首落座。
这次进宫,名义上只是皇帝想要和他探讨一些军事方面的问题。
但是严渊知道,此次见面可不仅仅是说说话聊聊天那般简单。
文官集团的更新是很快的,科举会为他们制造大量的新鲜血液,刘瑾死了,就需要有人趁着他们还没有恢复的契机,接替他的位置继续保持着来之不易的平衡。
不然就可能会像后世那样,魏忠贤一倒,不久之后就“众正盈朝”。
这是皇帝在拉拢他。
严渊轻轻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是在等着这个机会呢?
“如果让陈国公总领京军,不知道能不能把京师附近的部队练得如同当初背嵬、怯薛一般?”两人聊了一会儿征战之事,朱厚照便貌似无意地说道。
闻言,严渊的精神却是一震。
重点不是在练兵,而是在总领京军。
上一个有这样大权力的,还是他的曾祖严铿,当时虽然他还没有放弃兵权以入阁,但是他的话在朝廷上没有一个人敢忽视。
掌握京畿地区的几乎所有的军队,这是莫大的权力,也象征着皇帝的信任与宠幸。
“如果让臣统领京军,臣必将殚精竭虑,练出一支精锐强军,以扞卫陛下之威严、大明之安定。陛下剑锋所指之处,便是渊率京军死战之所!”
严渊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大声表着忠心。
而朱厚照也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时之间,他们都没有发声。
盏茶时间已过,但是两人依然无声,严渊额头上有一滴滴汗珠流下。虽然他面前的青年比他年轻上许多,但是在这位帝王的沉默注视之下,他还是感觉心头有了一层压力。
良久,朱厚照才轻声道:
“爱卿,平身吧,朕相信你。”
“今日之后,除了朕的亲军之外,其余京师驻军皆由你统属。”
“谢陛下恩典。”
严渊悄悄舒了一口气,站起来大声说道。
刚刚是皇帝故意在给自己施压,暗示不要像刘瑾一样得意妄行吗?
陛下果然不是一个吃喝玩乐之徒那么简单。
感叹的同时,他的内心也是止不住的喜悦。
虽然明知道朱厚照必然会重用他,但是这么大的权力他还是没有想到的。
执掌京军,兵权在手,从此朝堂上谁跟他说话都要弱上三分。
就在严渊欣喜之时,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老远就能听见有宦官在高呼:
“陛下,陛下……”
“大事不妙……”
“安化王叛乱了!”
“快准备,朕要御驾亲征,御驾亲征!”朱厚照愣了一下,立刻兴奋地大叫了起来,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他好似已经忘了刚刚在和严渊说着什么。
哥,咱这就原形毕露了啊?
严渊一脸无语地看向朱厚照,这位正德皇帝现在兴奋地上蹿下跳,好似他的帝国中出现叛乱是什么喜讯似的,就连那宦官都有些不知所措,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严渊。
都说这位帝王喜好征战之事,性格更是跳脱,刚刚他表现得太过强势,都有些忘记了,现在终于暴露了本性。
“陛下,冷静。”
“安化王之事,只要遣一能征惯战之将前往即可,不需劳动陛下您的大驾。”
“就算您一定要御驾亲征,也不能这么草率地出兵。”
“当年怀来之战,英宗睿皇帝准备了一个月才出征,即使是这样,也险些败于瓦剌之手,若不是侥天之幸,只怕已有大难。”
“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上天与神明再一次眷顾我们。”
严渊深吸一口气,说道。
“对,对。”朱厚照听完一席话,竟然还点了点头,他挺胸叠肚,作出一副威严的模样,说道:
“陈国公严渊听令!朕命你即刻筹措粮草、整备大军,准备出征!”
严渊应诺,而朱厚照随后又说道:
“不过陈国公筹备后勤已是辛劳,征战之事便不需伱出手了。朕决定,命镇国公、威武大将军朱寿领兵出征,平安化王之乱!”
朱寿?这tm谁呀。
就在严渊疑惑之时,朱厚照已经得意洋洋,命宦官捧出一方大印,他当场脱下龙袍,换上一身绯服,上面点缀着大独科花,用一根玉带束起了腰……
竟然和严渊身上的穿着一模一样!
看着目瞪口呆的严渊,他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严渊也瞬间意识到——
这镇国公朱寿,就是朱厚照自己!
朱厚照的决定自然是让群臣反对的,虽然这个时空没有了土木堡,但是怀来之战也是死了不少的文臣,危险得很啊!
然而刘瑾的乱子刚刚过去,群臣都是精疲力竭,也实在没有力气和这个活祖宗折腾,于是最后闹来闹去,朱厚照还是如愿汇聚起了大军,准备出征。
可惜的是,当大半个月过去,一切准备完毕的时候,一道消息却从甘肃传来。
仅仅十九天时间,安化王朱寘鐇叛乱便宣告失败,仇钺生擒安化王及其手下大将何锦、丁广,叛乱平息,而这个时候,京军才刚刚踏出北京城。
这当然是好事,但是朱厚照却是失望至极的。
他已经学了许多的理论,就等一个实践了,怎么,怎么就等不到这个机会呢?
不甘心的朱厚照只好把严渊叫到了豹房之中,陪他进行沙盘兵演。
严渊结结实实地陪朱厚照玩了一把战争游戏。
这对于朱厚照这个粉嫩少年郎或许刚刚好,但是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而言,属实有些幼稚。
严渊只感到一阵心累,这哥们太能闹腾了。
他不由地回想起了严铿,那个时候的他面对的也是一位少年皇帝。
我亲爱的曾祖啊,您面对英宗皇帝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