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从龟光荣地从一个正七品的御史升为了正五品的礼部郎中,不过没有人羡慕他。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结局。
果不其然,栾从龟在礼部甚至屁股还没有坐热,朱祁镇就给他安排了一个新的工作——南甸宣抚司同知。
他甚至连装都不肯装一下。
朝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他们就是想反对,也说不出什么。
因为这个职位属于平调,它也是正五品。
但是南甸宣抚司在云南,之前思任发叛乱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这儿。
可以想象是什么好地方。
这甚至不如他原本的正七品河南道监察御史。
同品级之下地方官不如京官,这是大家的共识,但偏偏你不能说,因为理论上他们是平等的。你要是直接说你这是惩罚栾从龟,可不是直接看不起同等品级的地方官吗?唾沫能淹死你。
所以朝廷上下一片寂静。
而栾从龟在不久之后就死于一次土人的动乱,更是让这一幕的戏剧性达到了巅峰。
各个言官也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辞,收敛了许多。
不过,这其实也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大佬们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面。他们对这所谓弹劾陈国公的关注远没有之前杨士奇被迫离职多。
无他,内阁空出来了。
内阁四人,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换届的时候到了。
一双双眼睛,盯紧了内阁的位置。
首辅是不用说的,虽然杨荣已经病逝,杨士奇引咎辞职,可是杨溥还在,论资排辈轮不到他们。
但是次辅与群辅的位置,却完全可以争上一争。
朱祁镇也如他们的愿,召开了廷推。
九卿悉数到场,一番你争我斗,利益交换,挑出了“李贤、曹鼐、马愉”三人。
这没什么问题,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曹鼐、马愉先后入的阁,他们也都是忠直有为之臣,受到了杨溥以及九卿等文官集团大佬的青睐,自然该当入阁。
另外在原本历史上,他们其实都是小皇帝的侍讲,这样入阁也是顺理成章,毕竟和皇帝熟悉,李贤也是因此能够入阁,至于另外的王直和严敬休,在表现上不如李贤,再加上多少还是要给大佬们的人让路,因此遗憾落选。
对于群臣们廷推上交的名单以及杨溥担任首辅、李贤担任次辅的决定,朱祁镇表示了认可。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之时,正统皇帝却又突然说道:
“诸位爱卿所推之人都是忠直贤良之臣,朕自然是信任的。只是朕打算再加上一人,不知可否?”
“陛下想要加谁?”杨溥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陈国公之子,严峻。”
朱祁镇话音刚落,群臣的脸色就变了。
又来?
倒不是严峻怎么了他们,而是严峻,他是个武将!
五军断事官是个文职这不假,但是严峻谁都知道他这个五军断事官是怎么来的,这家伙本质上就是一个将领。
等到他继承陈国公爵位之后就更不必说了,妥妥的武将勋贵之首。
上次有一个严铿也就罢了,这次又来一个严峻,是不是以后干脆就在内阁里设置一个给武将的席位算了?
文臣们早就把内阁看作了自留地,之前陈国公势大也就算了,现在他们当然不愿意让一个武将入阁。
“陛下,严断事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让他入阁,怕是不妥吧。”
“陛下若是想要升严断事的官,臣倒是觉得可以,只是入阁,却是万万不能。”
“是啊陛下,严断事打仗有一手,但是任用武将处理政务却是不妥,又不是人人都是陈国公……”
满堂顿时都是反对的声音。
朱祁镇的脸色闻言也垮了下来,他冷冷道:
“若是严峻不能入阁,那你们的名单朕也一概否决,只令李贤入阁。”
“至于严峻,朕会下中旨让他入阁,你们看着办吧。”朱祁镇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不是傻子,事实上十六岁、在严铿教导下学习了许多帝王之学的他懂的很多,远超过同龄人。
严铿为什么会选择辞职,或许刚开始的时候他有些迷糊,但是随着这几天他的亲政,感受到了大权在握的感觉,他已经懂了。
这也让他对这位恩师更加敬重,甚至隐隐还生出了些许的……愧疚?
毕竟其他的臣子有很多六十二岁乃至更大的岁数,依然还纵横于朝堂,而陈国公六十二岁便已经归隐田园,朱祁镇内心多少有些感觉对不住。
他把这样的感情,倾注到了严铿之子严峻身上。
严峻,必须要入阁!这是朱祁镇的底线。
杨溥和身后的九卿们互相看了看,眼神中有着无奈。
内阁成员的任命,说到底还是要看皇帝的。在早些年皇权正盛的时候,成员完全由皇帝乾纲独断,或者找一个心腹一对一谈话让他推举,这些年由廷推而出,已经是放权的结果了。
可是要是皇帝坚决不同意廷推的结果,那说什么都没辙。
看朱祁镇这个样子,今儿他们要是不让严峻入阁,这个主是不会罢休了。
罢了罢了,便让他这一回。
杨溥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着严峻入文渊阁参预机务,领兵部尚书衔,陛下看如何?”
“妙!”朱祁镇终于眉开眼笑。
而文官们只能相视苦笑。
没有给他大学士之衔,算是文官们最后的倔强了。
新的内阁,终于成型。
浙江省,宁波府。
一辆宽敞的马车辘辘行驶在大道上,数十名精悍的骑兵护卫左右,虽然因为朝廷的限制没有穿戴铠甲,但是他们魁梧的身材与腰间的长刀依然足以令人胆寒,哪怕是明军,没有几个百人队合力,也休想将他们击垮。
这是严家的家丁,他们负责护卫陈国公返乡。
宁波府的严氏族兵一直承担着提供越国公府与陈国公府所需家丁的职责,毕竟都是族亲自己人,关键时刻才会效死。
一路奔波,他们终于从北京来到了宁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