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凌在村口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在确定自己的安排可行、对流民有足够的吸引力之后,也就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只需要坐在家中,看着自己手下耕作的田亩越来越多就好。
土地,是根基。
中国人自古以来,对土地就有着难以想象的依恋,这一点从很多人发达之后大量购入土地,可见一斑。
但是要想发家致富,却不能只有土地。
尤其是现在收纳流民,在他们真正开始为自己创造收益之前,其实是处于亏钱状态的。
自己这般大手大脚花钱,其实已经把家里的库存耗得差不多了,他已经在月前再次派人出海,这一次不是去吕宋,而是上南洋走私,因为家族实在有些入不敷出了。
不过在海船回来之前,他必须想到另一个法子来给家族增收。
严凌把目光转到了商业上。
现在洪武朝已经过去了,商人的地位虽说依然不算高,但是随着那个老人的逝去,也在不断地提升。
毕竟明朝中后期,连大规模的弃儒入贾都出来了,这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士可是四民之首,明朝还尤其优待读书人呢,就这,还有很多人甘愿从商!还是那句话,这年头,谁有钱,谁就是大爷。
很多人都懂这一点。
所以虽然商人遭到了老朱的打压,但是几乎每一个地主士绅,都有着自己的产业。
竞争还是很大的。
严家主要经营着酒楼。在宁波府中,小半个城池,都有着他的产业。
但是他们依然是有对手的,比如城西何家。
和严家后来居上不同,他们是宁波府的老大户了,早些年酒楼开遍宁波府,人称“何半城”。
这些年伴随着严氏逐渐起势,多少在这方面扳回了些许,但是对方根基深,名气大,很多手头上有些闲钱的,都愿意去他们那里花,毕竟这个年代,人们普遍都是认店门的。
何家,也不老实。
这些年的何家,没少给他们使绊子。
谁给他们的勇气?或许是朝中担任言官的何家三爷。
也或许是这些年严家忙于发展其他,在宁波府里以稳为准,并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攻击性,以至于他们认为,严家并不在意这些收益,或者是南京严氏与宁波严氏已经正式分家,就如同曲阜与衢州双孔一般。
反正他们这段时日,已经开始日趋蚕食严家的经营范围。
对方的酒楼打破了原本默认的“势力划分”,在严家的地盘里开了起来,以至于酒楼收益掉了好多。
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对方盘外招也没少使,经常就有成群的混混,在严家酒楼前,上演“血洒门槛”,讨钱。
这么一搞,谁还愿意来啊!
想到这里,严凌顿了一下。
他其实有很多办法来打垮对方,毕竟严凌来自后世,那个营销手段无数的年代,就算他不是专业人员,但也耳濡目染,知道许多。
但是那是对同等水平的对手的。
何家,还不配和一王双公的严家放对。
用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掉他。
他起身,嘱咐自己的属下:
“准备好银钱,随我去见知府。”
听说是严家的管家来了,知府的表现,还是很热情的。
进入内室,双方说了一些闲话,严凌终于在抿了一口茶之后,貌似无意地说到了正题:
“我前些天去到我们的酒楼,却见门可罗雀,人烟稀少,还记得当初的严记可是门庭若市,如此变化,令人唏嘘。”
“严家的酒楼本官也常去,味道确实不错。”知府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想把这个话题揭过:“也不知朝廷何日再开科举,本官前些天路过严家的学堂,那书声琅琅,好似我文教盛世!若重开科举,严家不知能有几人高中啊!”
说完他自顾自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只怕这学堂是维持不了多久了,我们家最近账簿上可全是赤字。”严凌却不打算让他溜过去:“究其根本,还是酒楼上少了些银钱。”
知府无奈,只能接口:“如此,确实便要振作一番酒楼,可不能就这么衰败下去。”
“那就看知府老爷的意思了。”严凌喝了一口茶,露出一个奸笑。
“府尊大人想要谁在这个宁波府里赚钱,谁就能赚钱,都赖您一言而决,您说是不是?”
“想必国公大人,也不会忘记您的功劳的。”
此言一出,知府的眼睛里,立刻冒出了光芒!
不多时,严凌便志得意满地从房内走出,知府热情地将他送到大门口,目送他离去。
“老爷,就是这个严家,他们在镇子里自行秩序,俨然一个小朝廷!前几天我还听人说,他们在收留流民,这可是公然违背太祖的律令的!”待严凌远去,幕僚却是开口道:“我觉着,您还是别为他们做事……”
知府瞥了他一眼:
“太祖皇帝?他已经驾崩了!而且严家有两个国公顶着,能有什么事儿?那可是国公爷的人情!”
“可是何家也给您送过钱……”
“抠搜巴拉的几百两,本官庇护他们这些时日,已经对得起他们了,那可是严家!一门双国公的严家!他们的人情,千金都不换!老许,本官很快就要升职了!你小子,等着跟本官去享福吧!”
听着这一席话,幕僚的眼睛里,也逐渐有莫名的神采涌现。
这个时候,什么流民,什么掌控镇子,已经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房间里,两人四目相对,在无声地狂笑。
何家这些日子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南京那边来了个管家,几日之间便接管了严家的所有大权,原本掌控严家大权的几个族老连反抗都没有就自居下首,这说明对方的身份地位与那几个族老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就很可怕了,他们原本以为,宁波严氏和南京严氏,关系已经淡薄了,毕竟自从洪武二十四年越国公离开之后,便再也没见他回来,这些年的宁波严氏,也是由几个族老掌控,按部就班地在发展,没有丝毫国公世家的显赫,以至于府中的其余几个家族,都没有了曾经的敬畏。
他们之前便有过猜测,双方很有可能已经分家,以南京那边为主脉,联系日渐淡薄。
但是现在这个管家的到来,将他们的所有猜想,尽皆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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