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晨雾笼罩着大地,笼罩着孤立于陇西临洮府边缘上的荒僻村庄。庄中唯一的大户、在江湖中无甚名气的黑刀古家,被青砖雕檐的高墙团团围住,暗红漆的大门紧紧闭着。
雾,许久都未散去,而紧闭的院门终于开了一条缝。一个眉目如画的娇小女孩儿从缝隙中探出头,用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向外张望着。
“爹,您就出来看看吧,聪哥还在那儿跪着呢!”女孩子回身向里面叫道。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披着蓝布“一口钟”的中年男人拉开了半扇门,跨过高高的门槛,阔步来到石阶下。
院门前笔直地跪着一个虎头虎脑、周身泥土的男孩子,由于多日都没有吃喝和睡觉,眼窝深陷,嘴唇干裂,面色蜡黄。
“聪儿,你当真就要跪下去吗?”中年男人问。
男孩子张合了半天嘴,努力弄出些唾液,润了润嗓子,才勉强说出话来:
“您——您不是说过,只要我这样连跪七天七夜,就收下我吗?”
那男人无奈地摇摇头:“聪儿,你虽是我仆人的孩子,但你天资聪颖,又厚道懂事,我是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的。”
“那您干嘛不收我做徒弟?”
“我们古家的规矩是绝不允许将刀法传与外人的。”
“可您曾对月儿妹妹讲过,想破这个旧例吗?”男孩仍不肯放弃。
“嗐!”中年男人长叹道,“谁让我膝下无儿,又这般喜欢你呢?好吧,你一连跪了三天,可见是一片赤诚,我答应将我古家独门的‘鲲鹏刀法’传授给你。不过,你必须要改姓‘古’姓,做我古某的儿子,你可愿意?”
“孩儿愿意!”男孩子不假思索地叩头答道。
……
黄昏时分,崎岖的山路上一架灰篷马车正在飞驰,而头戴斗笠的赶车人还是不断地快马加鞭。
坐在车篷内的一个十几岁的小道士,大概受不了这番颠簸了,撩起车前帘对赶车人道:“父亲,能否慢些?这样走弄不好会出危险的。”
赶车人停了鞭子,让马略略放缓了脚步,这才侧过身道:“刚才过关卡时遇了几个锦衣卫,真是好险呐,我们必须快些赶路才是。”
小道士不屑道:“我们老是走得如此匆忙,反倒容易引人怀疑。”
赶车人微微点头:“嗯,说的有理,不过也别太误了时辰,小心天黑无处投宿。”
小道士向前移了移坐到赶车人身边:“父亲,您为何非要送我走,多让我和您学学武功不行吗?”
“爹已将所有的功法告于你了,我手中的秘笈也全都抄与你了,将来你能修炼到如何境界就看你自己了。现在官府追查甚紧,你姑姑身子又不好,爹爹实在是照管不过来呀!”
“所以您就舍了我。”
“你——”赶车人一时无言。
小道士淡然一笑:“父亲,对不起,孩儿不该拿此事打趣。可说真的,您和姑姑确实是情深意笃啊,那您为何一直都不与她同室而居呢?”
“你这孩子越发的不像话了,这是该你问的么?”赶车人有些嗔怒了,“再说,爹爹这些年来何时忘记过你的娘亲?想起你惨死的娘和妹妹,爹又怎能——”说到这里,他哽咽不语了。
小道士也随之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觉得姑姑在这点上是很能理解您的,这些年她从来都是无怨无悔的,您们可真都是禀性淳良之人呐。不过,像您们这样的人是办不成那种绝狠之事的。孩儿斗胆说一句,您就好好照顾姑姑吧,复仇大计交给孩儿我了,我发誓有生之年,非把这大明朝掀个底朝天不可!”
小道士那恶辣的语气令赶车人不禁有些担心:“豪儿,你年纪还小,可不要——”
“父亲大人放心,孩儿并非鲁莽匹夫,会倍加谨慎的。”
“那你为何不同意改换姓氏呢?”
“哼,大丈夫行不更名,立不改姓。现在我已决定把名字改了,可姓是绝不会变的,再说姓诸葛的又不只咱们一家,他朝廷往哪查去?”
“倒也是。”赶车人又点点头。
“对啦,您送我去的地方,当真如此安全吗?”小道士问。
“肯定没错。那个地方大明的官府不会去查,也不敢去查。”
“您说的是不是?”
“是的,蓬莱岛——天圣教总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