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蔬们的激动,京十姝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辛平威的手段却正如她所料。
十二月八号,法议院内部大会。
这是京十姝第一次正面见到洛阿曼这位女强人,之前的会议都是副主席主持。
洛阿曼全程沉着一张脸,眼神犀利,一头黑发被一丝不苟的盘起,她坐在上位,副主席坐在旁边说着近期的情况。
“前两天,格里州的民众通过网络平台检举,说他们并未受到政策的帮扶,现需要一位议员下州去实地考察一下,带着实情回来…”
“你们谁自愿去?”
话落,周围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
“这谁愿意去啊?格里州可是 e 国最穷的州之一,去了那里可不得受苦吗?”
“这问出来没有意义啊,肯定被人贪了呗,那些个官员一个个富的流油。”
“对呀,去了不是白受罪?又要写报告,又要写调查书的,这种事情挺常见的吧,处置一两个官员吓唬吓唬他们不就好了?”
“可不要选中我,我去了肯定会受不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人举手。
这时,前面的洛阿曼突然沉声开口:
“这次是关于民众的大事,各部门都盯着,我法议院里面肯定不是吃白饭的人。”
说完她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京十姝。
“京小姐以为呢?”
京十姝突然被 cue,慢慢抬眼,“主席是想把这重任给我?我只是个临时议员。”
“临时议员就更应该让人看见你的本事,早点转正。”洛阿曼说的冠冕堂皇。
京十姝知道这次绝对躲不过,于是也没想和她继续怼,本来也只是出于心情多说两句。
“主席说的对,而且我身为辛家人,也该以身作则,下去走动走动,体察民情,相信等我回来,这里的奢靡之风也会有所改变?”
洛阿曼不冷不淡的附和了一句:“是个好志向,拭目以待。”
在二人交流途中,其他议员一句话也不敢说,就连呼吸都放轻了很多,生怕扯上自己。
这一次会议就在心惊胆战中度过,因为京十姝和洛阿曼两人争锋相对,气场不合的缘故,主持会议的副主席也不好多说什么,所以会议结束的格外早。
“吓死了,他们辛家人怎么内斗起来了?”
“你不知道吧,辛家也分两派啊。”
“火药味都快溢出来了,她们两人那架势,真吓人。”
“神仙打架,反正别牵连到我们就行。”
“格里州…那么偏远的地方,听说和隔壁的另外两个州加起来才能向中州推选一位议员,这是要把京十姝贬出去吗?”
“这谁知道啊,算了,他们的事我们还是少打听吧。”
众人正说着话,就见京十姝从里面出来,众人连忙闭了嘴等在边上,等她先行离开。
京十姝对他们的议论视若无睹,直接坐上车子回了辛家。
正巧辛倾辞、辛烈 、辛素雅还有全迁都在辛戈那里。
京十姝把自己要去格里州的说与他们听。
辛倾辞和全迁事先知道,所以情绪还算稳定,只有辛素雅十分气愤洛阿曼过分,辛戈的脸色也不好看。
“我还没死,他们就敢这么嚣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别气别气,一气又得咳嗽。”辛倾辞在边上安慰。
“这也是十姝预料到的。”
辛戈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摆了摆手,脸色苍白,眼神却狠戾,“他们欺人太甚,别以为当上了法议院主席就可以随便命令辛家人。”
辛戈不知道想到什么,平息了一下语气,望向京十姝。
“只要你想,我立马就可以让她派别人去,没有一人敢说闲话。”
京十姝罕见地给他削了个苹果,“不用,是我自己想去,总得给对面一点动手的机会,要是我不动,他也不动,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格里州不是有个加都吗?我待在那里也不会受苦。”
辛素雅似乎想说服她同意辛戈的提议,“可是…可是加都终归比不上中州,从你出生起就没去过那种地方。”
这倒是,无论在 b 国还是 a 国,她去的必定是最繁华最纸醉金迷的地方。
就算是拍戏,也会空运所有的东西过去,但这次不一样,格里州的唯一一个机场都小的可怜,更别提有地方停私人飞机了。
“偶尔体验一下生活也不错,就当别样的旅行。”京十姝把苹果递给辛戈,语气坚决。
她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陪辛戈说完话,道完别,京十姝又单独见了辛倾辞和全迁。
“派人一刻不离地保护他,辛平威已经等不及了,这次我离开,他们很可能会动手。”
京十姝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她到底是不希望他死的。
虽然无法改变,但希望他能尽可能活久一点。
全迁低着头,突然出声,“京十姝,上次医生说,他可能只有一个月活,你这次走了…很可能……”
京十姝愣了一下。
她归期无定,大概率不止一个月…
“那我最后再去看看他。”
全迁看着京十姝推门走了进去,默默守在门外。
屋里,辛戈诧异她怎么去而复返。
“怎么了?”
京十姝坐在他床边,半晌才说:“今天我没事做,再陪你坐一会儿。”
辛戈露出笑,很浅很浅,却极为明显,其中包含了许多,也许有亏欠,也许有迟来的父爱,也许还有对爱人的弥补。
许多许多感情夹杂在一起,让这个笑一点也不自然。
“见不到最后一面也没关系。”辛戈说。
“反正我这一生从未与人好好告别。”
无论是京禾奚,还是自己的父母,他们都走的匆匆忙忙。
他年少轻狂,总以为再等等就会变好。
其实最好的就在刚才的那一秒,后面不会更好。
最后,他没有和爱人在一起,也寒了父母的心。
京十姝微微仰头,起身掀开窗帘,外面的雪很小,飘飘扬扬的,很宁静。
两人就这样待在房间里,一个站在窗边看着雪,一个坐在床上看雪。
从白天到黑夜,京十姝终于起身。
“这次就算作我们正式的告别。”
京十姝走到门口,回望坐在床上的人,白发夹黑丝,那么苍老,和照片的少年完全不一样。
她略带着笑意,声音轻柔,“父亲,再见。”
随着话音落尾,辛戈望着京十姝的笑脸突然有些僵硬,嘴角的弧度随后渐渐消失,变为向下。
他慢慢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尽量让自己体面,可还是泣不成声。
房门打开又合上,里面只有一个性命垂危的男人。
风雪黑月之下,透过玻璃窗,隐隐听见低低的哭声,像垂老的雄狮在它征服的领地上,发出最后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