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昭从外面走进来,怀里抱着孩子,“找回来了。”
身后,君羽星眼巴巴的望着谢无昭怀里的襁褓,直到孩子被放到月拂泠怀里,他还跟着蹲到床头,盯着那闭眼睡觉的小婴儿看个不停。
月拂泠看着好笑,说道:“五岁,这是你的小侄女。”
君羽星猛得抬头,“我的?那我可以带走吗?”
游淮泽忍不住笑,“现在还不行,太小了。”
君羽星失落的低头,“哦。”
祁夜辞道:“行了行了,名字呢?快给孩子取名。”
“抓阄抓阄,说好的。”月拂泠也来了劲,“我跟君镜在取名上有分歧,让孩子选。”
游淮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弟,说实话,在咱闺女的名字这件事上,我无条件站君镜。你就说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够写完咱闺女的名字吗?我有惨痛的经验教训,必须要阻止你祸害下一代。”
月拂泠很不乐意,“我不管!我就要抓阄!”
“抓抓抓。”祁夜辞把笔递给君镜,“你写。”
景蒙指了指孩子,小小声说话,生怕吵醒,“她还没醒。”
月拂泠立刻低头轻喊,“喂,醒醒,醒醒,别睡了,在我肚子里睡十个月了还这么能睡,哦诶!醒醒……”
一屋子的男人各拍脑门,深深呼吸。
谢千澜忍无可忍,对君镜说:“九皇子,我没求过你什么,现在求您,这孩子别让这丫头带。”
君镜淡笑不语,低头写下两个名字。
这时,一直沉睡的孩子竟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不哭不闹,安静的望着月拂泠。
下一秒,一排脑袋出现在孩子面前,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她。原来以为小小的孩子会经受不过这么大的冲击,结果她却是转转眼珠子,看看这个看那个,看完一圈之后又看向月拂泠。
月拂泠十分激动,母爱瞬间泛滥,坚定道:“我们母女连心,这孩子必须叫君子兰!”
游淮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拳头举到她面前,“采访一下心路历程,为什么要祸祸咱费劲吧啦才生出来的闺女?”
月拂泠不服气,“不好听吗?首先君子兰是花,那我生的女儿当然就是跟花一样好看,哪里不对吗?”
祁夜辞深吸一口气,对君镜说:“你取的什么名字?”
君镜打开手上的纸条,“君唯昭。”
他看向月拂泠,柔声解释,“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其意为立身浊世,黑白相融间亦能坚守本心,固守自我。便是单独分开,以唯字,我与阿月的女儿自然是我们心中的唯一,昭昭,日月之明也,日为皇,月为亲。我们的女儿将来必定顶天立地于昭昭日月之下,无人可及。”
众人默然,不约而同的看向那襁褓中的婴孩。
游淮泽看向月拂泠,“你自己听听呢?”
景蒙道:“我选君唯昭。”
月拂泠还是不服气,“抓阄!”
索性孩子已经被她叫醒了,她把孩子抱起来,把两个纸团放到她手边。
孩子安静的望着她,忽然咧嘴笑起来,抓住其中一个纸团,肉肉短短的胳膊来回晃,带着身体都直晃悠。
床边一堆大人连忙伸出手护着。
孩子没多少力气,晃了一会纸团就落到床上。月拂泠捡起来打开看,上面笔力遒劲的三个字:君唯昭。
游淮泽:“还得是咱闺女啊。”
他抹了抹眼泪,“果然自己的命运要自己争取,如果当初我也有选择……”
“游淼淼!”月拂泠警告的喊。
游淮泽痛苦,“可惜没有如果!”
名字定下来,月拂泠还是不服,坚持君唯昭的小名一定要叫花花。
这个小名一直到君唯昭五岁射箭正中靶心且再不脱靶后,正式退出舞台。
“弟,放弃吧,咱闺女太酷了,你叫人花花,跟叫狗似的。虽然咱闺女是不介意,但是影响人侠女形象啊。”游淮泽跟月拂泠躺在树下的摇椅秋千上,一边聊天一边晒太阳。
这本来是君唯昭的玩具,但是她三岁就嫌弃秋千幼稚,并且因为自己亲娘觉得很好玩,找了木匠改成大人能玩的尺寸,然后告诉月拂泠:“娘亲,你乖乖在这里玩,我读书的时候先不要叫我。”
月拂泠望着对面树下,景蒙与君唯昭面对而立,两个均是面无表情。
景蒙赤手空拳,君唯昭手持小木剑,满脸的警惕。
景蒙看了她一会,扔过去一把短剑,刀刃在太阳底下反射着锋利的光芒。
她道:“用这个,让你一只手,输了可以哭。”
君唯昭没说话,捡起短剑冲向景蒙。
月拂泠捂脸叹气,“都怪君镜基因不好,我的小棉袄居然是个武痴,要了命了,一点没有继承到我的优良品质。”
游淮泽微笑:“首先,你得有。”
月拂泠抬脚踹他,“小祁子他们呢?好几天没看到人了。”
“哦,金焰出了点事。”
“颜灼不是回去处理了吗?”
“没处理明白呗,小祁子前几天去了,然后没两天湛湛也去了,听说丞相这两天也要去。”
月拂泠啧了一声,“好一个一方有难八方添乱,他们搁这玩葫芦娃救爷爷呢。”
游淮泽哼了一声,“我才不管,我们家倦倦等会要来给昭昭上课了。”
也不知是继承了谁,君唯昭从会爬开始,就展现了她超强的学习能力。
爬只往奏折上爬,君羽星不批改她就不动,批改她才挪脚,批改时她还看得无比认真。
后来三岁读书写字,在太学院,掌院杨静之就差抱着她听课了,她看一眼藏书阁,也不管她那么小能不能看书,杨静之大打开门随便她进去。
君唯昭字认得不全就看图,感兴趣了就指着书让杨静之讲给她听。
每每她在太学院能待一整天都不哭。
以至于太学院的学子都十分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月拂泠生的。
毕竟亲娘当初在太学院,那是一本书都没看过。
后来君唯昭慢慢开始学武,一学就一发不可收拾,不仅抓住景蒙教她,还要温倦教,哪怕两人的路数压根不在同一个方向。
按游淮泽的话说就是:“这孩子有一种生怕自己重蹈覆辙于是替母苦学的气质。”
“昭昭,来爹爹这里。”君镜坐在台阶上整理花束,栀子花的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君唯昭抹了抹脸上的汗,走了过去。
她刚刚没跟小姨姨打完,打到一半有人来报谢家大少的事,小姨姨就跑了。
君唯昭跑向君镜,站到他面前,“爹爹。”
君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君唯昭长得跟月拂泠很像,几乎就是缩小版的她,可两人的性子却不同。
君唯昭有超出年龄的沉稳和魄力。
君镜拿掉她手上的短剑,放下花串,伸出双臂,“这是我们昭昭第一次拿真正的武器,感觉如何?”
君唯昭站到君镜怀里,低下头,声音低落,“有点重。”
君镜一笑,将她环在怀里,“还记得你第一次拉弓吗?那时你也说很重。”
君唯昭抬起头,一点即透,“所以,只要我勤加练习,总有一天不会觉得它重!跟拉弓一样!”
君镜点头,“不错,许多事一开始总是万般难,也自然会处处受挫,但再难,也难不住你。还记得爹爹说过的话吗?”
君唯昭重重点头,明眸光芒闪烁,“记得!因为我是娘亲的女儿!娘亲以前十分十分的厉害,所以我绝不会比任何人差,我只是需要练习!”
“说得很对。”君镜将她抱起来,“乳娘在等你沐浴了,爹爹抱你去?”
“好,我腿也觉得我很重。”
一边走,君镜一边问:“今日娘亲可有好生喝水?”
君唯昭摇头,“没有,但是我盯着她喝了,娘亲刚刚说想吃兔肉,爹爹你记得让何伯做哦。”
“好,谨遵大小姐之命。”
“爹爹,你是不是又惹到娘亲了,那些花是不是哄娘亲用的?”
“是啊,也不知她喜不喜欢。”
“为何争吵?”
“你娘亲说我基因不好。”
“哦,既然是娘亲说的,那自然就是对的,爹爹你以后要改哦。”
君镜轻笑,“好,我努力。”
“昭昭会帮爹爹求情的,今晚我跟娘亲说要自己睡,这样爹爹就可以单独与娘亲在一起啦。”
“昭昭,还记不记得爹爹在教你写你名字时说的?君唯昭,那唯字,是唯一,你是爹娘的唯一,是爹娘最宝贝的存在。你喜欢学武,听了许多沙场之事想习武变强,不愿我风翊将士徒增伤亡,为此你那般小就练棍拿剑,你可知你娘亲多心疼,可这是你想做的事,爹娘不愿拦着。”
君镜将君唯昭放到地上,蹲下与之平视,“可你终究还是个孩子,每个孩子都会怕黑,你再是厉害在爹娘眼里也是小孩子,睡觉需要娘亲抱着,需要爹爹陪着,爹爹希望你白日为心中所念而全力以赴后,夜里能够放松安眠,爹爹想你知道,爹娘永远在你左右。你想单独睡,待你再长大些,可好?”
君唯昭撅了噘嘴,忽然看到君镜身后,喊了一声,“娘亲!”
月拂泠背着手晃过来,“你爹又教育你呢。”
君唯昭重重点头,“爹爹不让我一个人睡。”
月拂泠在她面前蹲下,谴责的看了眼君镜,“他没见识,咱们不跟他计较。但是花花啊,你一个人睡,娘亲怎么办呢?晚上谁给娘亲暖床呢,你爹爹太大了,又不能抱在怀里,那我不是只有冷死。”
君唯昭叹了口气,“娘亲你骗小孩子也要认真一点才是,现在已五月天,不冷。”
月拂泠:“……我不管!我体虚,我宫寒,我就是冷。”
君镜与君唯昭对视,露出浅笑。
君唯昭无奈,摸了摸月拂泠的脸,“那等我六岁我就要自己睡了哦,娘亲你要快些习惯。”
月拂泠:“哦。”
她突然把君唯昭抱离地面,“不管不管,几岁我也要跟你睡,洗澡洗澡,走,帮我搓背。”
君唯昭露出开心的笑容,抱住月拂泠的脖子不住的笑。
每每就是如此,君唯昭话不多,表情也少,但是开心会大笑,不高兴会叹气,从不遮掩情绪。
唯有这一点,像极了月拂泠。
君镜跟在后面,安静的看前头母女俩互相小声说着悄悄话,背影被日头拉长,他踩着两人的影子行走,时不时听到前面一大一小传出的笑声。
君唯昭性子沉稳,唯有在月拂泠面前才显露活泼一面。
原本谢千澜还怕月拂泠将孩子带偏,后来发现这孩子是带月拂泠的一把好手。
走了一会,君镜忽然抬头,看到前面两母女并排站着,各自伸出双臂在头顶环绕成心,偏头带笑,齐声对着他喊:“爹爹\/君镜,今天也是爱你的一天哦。”
君镜含笑而立,即便这人已踏踏实实在他身边多年,这样的表白几乎每隔几日就有一次。但是每一次听到,他依旧鼻子泛酸,感激上苍。
走到如今,方知过往岁月均是磨炼,只为将来有一天,能够稳稳地接住老天爷赐予他的大礼。
人生之途,每一步都算数。
日常番外(完)
最后写点妹妹和大哥的事,按时间线来,孩子会穿插在里面,不会很长。妹妹是霸道强制型,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