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
叶观来不及回宫就到处寻着苏落歌,直到晌午才看到满脸疲惫的五皇子从方府一侧走出来,他面色不善眼底亦有些许乌青,约莫为着方家的事昨夜苏落歌也未曾休息好。
只是今日难得了叶观,他年事已高如今连夜的奔波身子已经是强撑了,方才追着方千凌跑了许久,又找了好几个时辰的人,实在是心神俱疲。
“叶内侍?”
苏落歌回头瞟了一眼,叶观快步上前提着神儿忙福身下去道
“五皇子,老奴算是找到你了,快些与老奴去见皇上吧,皇上怕是已经候你许久了。”
苏落歌没有急着回他,身子靠在了一侧的墙上,嘴上噙上了一丝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叶观见他不怒反笑脚下向后站了站,他怕眼前的人实在怕的紧,虽然不至于动辄杀人那般不可理喻,可偏生苏落歌他就是让人怕,那幽暗深沉的眼底似乎翻涌着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
叶观捏着手掌,直觉寒浸浸的,一时被吓得没了声,直到苏落歌喝到
“叶内侍!”
叶观听了名字这才回了神,忙道
“老奴该死,老奴听着呢。”
苏落歌不为难他,转身便上了停靠在一旁的马车,叶观好忙跟着,一众人又乌央乌央的回了王城。
寝殿里苏君衍方才搪塞过白云松和白云醉兄妹二人,此刻他捏着眉心烦闷不已,殿里寂静无声,只有鎏金玉璧龙头宫灯里哔啵的火苗崩裂的声音,苏君衍站起身让人推开了门,寝殿前是铺满龙纹青石的平地,四周围着不低的黄橙色围墙,他从门里向外看湛蓝的天甚外好看,夏日无云日头晒在寝殿的地砖上,散着让人发晕的强烈又刺目的光,他就在那里木木的站着。
苏落歌看见苏君衍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那里了,他未出声也不许叶观通报,就那么静悄悄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打自己一出生就因着自己身份让他没了母亲的父亲。
阳光热烈且明亮的照在苏君衍那布满沟壑的脸庞上,他两鬓的头发早已斑白,他比着方千凌那张久经风霜的脸似乎还要苍老。
此刻的苏君衍眉头微蹙,显得忧思重重,神情凝重。
“父皇!”
苏落歌开口打断了苏君衍的胡思乱想,苏君衍睁开眼,那眼底里竟是如此的疲惫与浑浊。
他那副模样哪里像平日里双目满是威严的皇上,更多的是一位知命的老者。苏落歌没来由的心跳紧了紧,随后又有些气恼的转过头不再去看他,或许在苏落歌的心里,或多或少还是纪念着他是自己的父亲。
“你来啦。”
苏君衍收了疲态,抬抬眉转身坐在了双龙含珠大椅上,长疏一口气看着直挺挺的跪着的苏落歌,眼里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无视他,而是含了不少的温柔,不自觉说话的声音也是缓了不少冷意道
“昨夜可曾休息?今日见你也未曾上朝。”
苏落歌没有回他,他也似是习惯了一般嘬了一口叶观递来的茶水,再次开口道
“不来也罢,朝廷上早已乌烟瘴气,吵来吵去都是围着方千凌抗旨不遵而吵来吵去,剩下的就是参你的本!吵的朕头疼!”
苏落歌亦不出声,苏君衍自说自话的喃喃道
“朕老了,可朕的江山却还政治年轻,朕看着这般年轻的江山实在无法放得下心。”
“父皇是太贪恋权利罢了,何曾想过辽国会如何。”
苏君衍未怒嘴角含着笑意看着他,开口问到
“你也这般认为朕吗?”
问完又不等苏落歌回话接着自语道
“也是,你与朕多年离心又怎会懂朕的难处,方千凌不懂,白云松不懂,你的母亲更不懂。”
“儿臣是不懂!儿臣只知道儿臣这一路走来无人陪着无人分担,可父皇的路上却有人陪着有人分担,只是父皇将那些人的付出和努力都踩在了皇上的权利之下!”
苏君衍郑重的看着苏落歌,他那副模样就像是当年义正言辞的斥责着自己的染衣,她虽为江湖女子,却和方千凌金墨兰一般都将家国天下装在心怀里。
苏君衍感到无比的烦闷用力的摇了摇昏沉的头,随意的拨了拨案上的奏章对苏落歌道
“朕是皇上,只要是皇上那就不会错!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有错,唯独朕不可以!即便真的有错那也是天下人的错!你既然如此关心方家安危,那朕就陪你派个差事!今日你且先下去领五十杖责!”
苏落歌没有反驳径直走下去,就连礼也未曾行,叶观虽疲惫不堪,可当着差又岂能不提着十二分精神,苏君衍刚站起身,叶观便立刻伸手扶着他,苏君衍走出寝宫,看着长廊下那个意气风发脊背挺立的皇儿,自言自语着
“有些错不必承认,他带来的后果朕早就尝到苦果了。”
说罢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一挥宽大的衣袍对叶观说
“叶观!你去将明妃请来!”
“啪啪啪!”
平日里寂静的稷王府此刻传来啪啪啪的板子声响,噼啪的板子声中夹杂着女子恹恹的哭声。
皇上也总归是留了面子给五皇子的让他回府受罚,五十个板子打下来人几欲昏厥,豆大的汗贴着鬓角滴答滴答的拍在石板上,杖责的人没留手,每板子都用足了力气。来行刑的是白丞相的家臣,苏落歌自然也知道昨夜因着自己挡了那三道手谕,所以白云松的难没出发,此刻火气一股脑的全发在了自己这里。
“臣得罪皇子了,可是五皇子您也知道这是皇上下的令,要重罚您的,这臣,臣也不敢不遵的。”
苏落歌趴在长椅上身后火辣辣的痛直扑他的心头而去,话都说不下去,只缓缓的抬起脸来,一双血红的双眼盯着说话的人,用力的吞下喉间泛出咸涩难忍的血腥味。
行刑的官员被他看的心底里发怵,忙福身告退,停也不停的出了王府,直奔白府复命去了。
“王爷。”
月棉棉扑了上前,一双眼眸早已哭的又红又肿,说话间原本挂在脸颊上的泪水,吧嗒吧嗒的落在苏落歌的手背上,月棉棉一边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的哀声诉说着
“王爷这又是何苦惹得皇上如此动怒呢,快来人,将王爷扶回房去。”
一旁侯着的仆人们这才纷纷上前,将苏落歌扶起身,刚扶起身月棉棉便开口说
“王爷,去妾身房里吧,妾身好照顾你,王爷房里的都是些手脚粗笨的男子,妾身怕他们伺候不了王爷。”
苏落歌并未拒绝她,反而点了点头,月棉棉忙藏了藏眼底里的欢喜跟着众人回了自己的锦绣堂。
稷王府仆人丫鬟算不得多,平日里除去洒扫的,侍弄花草,后厨,还有车夫,近身服侍月棉棉的也不过五六人而已。
“双鲤!快些将伤药拿来。”
苏落歌忍着周身撕裂的痛趴在月棉棉院儿里的长椅上,长椅下垫着柔软的锦鼠皮子,这么大的锦鼠毯子怕是要用上上百只锦鼠皮才织就,且这锦鼠难觅所以就更难得了。
月棉棉刚要亲自揭下苏落歌被血寖的粘稠的衣裳,刚掀起一侧,苏落歌便忍不住的啧出声儿。
“去将府里的墨大夫喊来。”
月棉棉见他吃痛也不敢再做些什么,只好讷讷的站在那里不停的磋磨着藏在长袖里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