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只点了一盏银线捻丝绣的皎月祥云宫灯,宫灯里的烛火给银线绣成的皎月铺上了一层光晕,这光晕柔和的不刺眼目。
“唉——”
皇上提笔再写了一道手谕,这已经是今夜里第三道手谕了,黄橙橙的帛书和温柔似月的宫灯是鲜明的比较,苏君衍抬起疲倦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烛火,烛光虽然微弱却依旧拼命的跳动着,再看手中被烛火慌得眼睛生疼的帛书一时气愤将它丢在了地上。
“皇上。”
钰贵妃穿着一身绣红菊花寝衣,看着被扔在赤红镶金绒毛地毯上的帛书,俯下身将它拾了起来,里面写了什么不用看也是知晓的,夏夜里本就闷热,此刻苏君衍的火气也不小,钰贵妃是玲珑的人儿,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年得皇上喜爱至今。
她端了一杯晾好的莲子茶娇柔的递给皇上手上,玉尔珍是美人儿,虽有些年纪可她身上的风韵却不是那些青涩花苞般的女子所能比的,她生的娇嫩又保养得宜,无论身段还是模样都是那开的正盛正火红的凤凰花。
苏君衍接过莲子茶一饮而尽,将钰贵妃递过来的帛书再次丢在案上问她
“寝殿里设了冰和风轮怎么你也起身了?”
钰贵妃努努嘴指了指窗外,白云松那哒哒哒的脚步声实在是清晰,苏君衍重重的拍了拍桌案喊了一声
“叶观?滚进来!”
只消片刻间叶观便匆忙的推门而入,忙福身行礼,苏君衍将帛书扔给他说
“让方将军即可启程回北荒,北狄如此虎视眈眈他早一日回去辽国便早一些安生,至于合懿郡公主朕自然会有交代让他不必担忧!”
苏君衍停了停对跪着的叶观说
“抬头。”
叶观不知何故胆颤着抬头,苏君衍那平日里冷峻的眼睛里如今更是如墨色深沉,叶观吓得腔子里的心跳几欲从口中蹦出,苏君衍就这般盯着他,与叶观来说像是过了许久才听到苏君衍挤出来几个字道
“五皇子既然如此热心方家之事,那合懿郡公主之事便交于他来办吧,不过此事毕竟是宫闱之内的私事办好了不会有赏赐,办不好还会有板子挨!你就这般原话告诉他。”
“是。”
叶观压着声音带着一身的冷汗颤巍巍的退了出去,他前脚刚带上门白云松后脚就冲了上来,一把抢过叶观手中的帛书打开来看,叶观本就在里面吓得不轻,此刻手中帛书突然被抢吓得他几乎喊了出声,看见不管不顾将皇上手谕打开来看的白云松更是没退下去的冷汗再次涌了上来,他忙抢过手谕尽力压低着声音说
“白丞相!你怎敢打开皇上手谕,你可知私自打开手谕可是要杀头的啊!”
白云松看清了帛书的内容这才放下心了,一时着急抢了帛书他此刻也是略有为难的将帛书递给叶观,阴郁的脸色缓和些后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从袖子里拿出一枚水色透光的玉佩塞进叶观手里,叶观推诿着不肯接,白云松也只晓叶观这处事圆滑的老内监,他低声说
“今日是本官鲁莽了,此事还是莫要在皇上面前提起,若是一不小心让皇上知道了,本官受罚事小,连累内侍大人一同受罚那到真是过意不去了。”
叶观什么珍宝未曾见过?何至于稀罕他这么个玉佩,可是哪怕今日白云松说的也是实话,如今的辽国主张大权的早已经是白家,所有的事只要与白家不利那肯定是行不下去的,就算今日的事被皇上知晓他白云松也不会有事,顶多也只是罚俸禁足,禁足与他白云松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朝堂上过半的官员都是他的门生,他不出门就可以尽知天下事,消息比皇上还要灵通。
“哎哎哎,白丞相您放心,老奴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的,如此……如此,多谢了。”
叶观谄媚的接过玉佩,脸上的沟壑笑的像是干涸枯丫的河床,白云松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塞了玉佩后回首看了一眼天边晨露未曦,又嘱咐叶观说
“快些去传旨吧,若五皇子还敢拦圣旨内侍应该知道如何。”
白云松说完话抬脚便离开了,可他那双泛黄的眼珠里漏出的凶光可尽收叶观眼底。
“快些快些。”
轿子吱吱呀呀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长街的寂静,叶观不住的掀帘,只觉得平日里极近的将军府此刻怎如此遥远。
“叶内侍这是要去哪里?”
叶观听到这声音道了声哎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让抬轿的小内侍停了下来,自己走出轿子准备俯身行礼,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说话的五皇子。
“在这里呢!”
声音突然出现在叶观身后,吓得他跳了起来,他本已年迈身子骨也僵硬了些,这一跳当即崴了脚摔在地上,哎哟哎哟的起不来。
苏落歌干巴巴的哼笑了一声便伸出手说道
“拿来吧。”
“什么?”
叶观还想装糊涂,不成想苏落歌竟从他袖口里扯出帛书来,见帛书扯出叶观也顾不得脚踝上的痛,立即扑了上去嚎叫道
“五皇子,五皇子,我的五皇子哎!您今日已经抢了两道手谕了,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啊!眼下这道手谕您可是千万不能拿走了,皇上还让奴才给您带了话,您得先听皇上的话啊!”
苏落歌扯过被叶观拽着的衣角将手谕和之前的两道放在一起,这才说幽幽道
“讲。”
跪着的叶观被小内侍们扶了起来,听苏落歌说话复而又跪了下去,他尖着嗓子急切的说
“皇上说今日若是见到五皇子便要请五皇子进宫一趟让守宫的侍卫协着您将合懿郡公主的事儿查清楚,说此乃宫闱之事是皇子分内之事,让五皇子替皇上分忧。”
叶观话已讲完正等着苏落歌说话,等了许久也不见人说话,众人吓得也不敢抬头,等到苏落歌进了方府的门他们还跪在哪儿。
苏落歌站在阁楼上,屋里的叹息声透过门窗贴近他的耳里,那声音沉重又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