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歌瞧着她脸上的神情,将心里那个疑影再次坐实了。
“果然是他对不对?那日方家开门宴客我看见的那个背影就是昨夜的刺客是吧?”
原本还带着一份侥幸的青栀此刻如同天雷炸响一般惊愕,原来真的是他。
苏落歌眼神透出逼人的寒光问道
“你既然决定好踏入京都这个是非之地,却又为何沾染过去不放?既然沉迷过去,又为何惺惺作态的来到京都与那些女子一般为了富贵沉浮而相争,可怜你的父亲一见你那位旧情郎惊讶的连话也说不出口了。”
青栀心头酸楚,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未曾放下北荒,更没有放下瑶玉公子,所以打心底里抵触每一个和她接触的人,可是又为了方家不因为她无能而平白被人欺辱,她也努力的在这京都争的一席之地,可是这点子小心思被人就这么直白的点出来,她有的不是羞辱而是难过。
苏落歌瞧她低着头,也看不清她的面容又开口道
“你那好情郎下手也着实够黑够狠辣,生生打断我六弟一双腿,现在太医令的太医们还守着他呢,说很有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方青栀,你若无心京都的婚事我可以帮你!就当你全了当年方将军的恩义,你不必将我六弟这般磋磨,你来京都就该知道每个人都存着什么心思对你!大哥是六弟是,就连那些高官的儿子也一样蠢蠢欲动!你当真是搅浑这片死水的一只让我厌恶的手!”
四周静悄悄的,无人回话,只有火炉就里炭火的哔啵声,还有遥远的几声虫鸣,青栀难能的心思沉静,这些日子她过的偏执又与自己过不去,如今被人如此说,她也是受不了的,当即将自己胸腔的愤懑脱口而出,青栀抬起头眼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决绝之意,这一刻她是愿意相信眼前的人的,也因为她除了求他别无他法。
她走向苏落歌,撩起自己那掺了珍珠绣花的裙边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即使跪着她的腰肢却依然挺的笔直,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双羽被绑而无法飞出泥潭的火鸟,哪怕性命垂危在即,也不肯低下自己的头颅,青栀沉着声,将自己胸腔里不肯与人说的话尽数吐露出来
“稷王爷!青栀从未想来到京都这些日子里这么难捱过,我知你瞧不上我,可稷王爷我又何曾瞧得上你呢?你觉得我是搅混水潭的人,可若这水潭原本就清澈见底我又如何搅得浑?你口口声声的说着让我不要牵扯在这其中,难道这是我所愿吗?你的父皇一纸诏书将我招进京都,我可以不去吗?如今白丞相在京都只手遮天,我父亲虽手握重兵可这么多年一直身处蛮荒之地与朝堂上任何一个官员都没有来往,我若不来白丞相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吗?白丞相是你的舅父我原本就该避着你们这层关系三缄其口什么都不会向你说,可你曾说过你念及我父亲在你年少时对你的恩义,想来你是良善之辈,又屡次劝我莫要踏足这里,青栀信你是有良知的王爷,可是青栀可以起誓!瑶玉公子绝不会和那些想要图谋不轨的江湖人是一伙的,他打断六皇子的双腿,是因为——是因为——”
青栀接下来想要说的话让自己都几欲作呕,可看了看苏落歌慢慢缓和的眼神忍着心里的恶心还是说出了口
“是因为你那六弟其心有异!且心思不纯,他看起来是那云淡风轻淡泊名利之人,一边摇扇颂古人清雅高洁,一边却勾结江湖之人竟对我下那下三滥的春药!我虽是护国公之女,可在这京都也活的小心谨慎,我何来肆意?瑶玉公子打断六皇子的双腿,青栀只觉得痛快!畅意!却依旧不解昨夜中那春药的屈辱,稷王爷!昨夜若无瑶玉公子搭救,青栀此刻怕早就已经不是我自己了,青栀如此说,你可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可你们谁给过我机会?你的父皇在召我来京都时可曾问过我有心仪之人,你的大哥再蓄意接近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他已经有太子妃,那般接近我要将我陷于何种境地,而你的六弟昨夜敢对我下春药又可曾将我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青栀说完已经满脸泪痕,这一腔的幽怨可算是吐了个干净,苏落歌愕然般的征立在原地,他是恨她不如方将军那般刚毅果敢,所以对她甚是失望,可却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为青栀考虑过,也确实啊,方将军老了,心气也弱了下来,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火冒三丈和皇帝敢叫板的他了,也许方将军有了软肋,所以将脾气忍着,将委屈吞着,只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安的渡过自己的人生而已,为何这么深的父母之情他现在才看的懂?
“稷王爷,青栀从未求过人,如今,求你。我知道瑶玉公子所做之事万死不能赎其罪,可我还是想要求求你,其情可谅啊稷王爷,没有他谁会不顾一切的护着我?求你稷王爷,我只要他活着,只需要他活着,如果稷王爷做得到。青栀愿意铭记稷王爷的恩情,将来若能报答你,青栀一定万死不辞。”
说完她磕了头,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声音呜呜咽咽的听的人心头发颤,鬓边的玛瑙绿石坠子随着她一起隐入了尘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