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离对秦威早就有所意见，一直忍着没说，如今被他冷言讽刺，心里的火气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拦着本世子？”
若是旁人，见他如此发火定然早就下跪求饶了。
可偏偏对上的这位好似在这世上除了褚师潼以外无所顾忌，秦威静静地看着他，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拜堂礼那晚的对峙，面对司景离这支用无数金银堆砌而出的华贵牡丹，秦威气场冷淡又平静，竟丝毫不落下风。
“我与世子殿下相比自然算不得什么，不过……”秦威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褚师潼，“我是殿下的人，自然无论什么事都要为殿下着想。”
两人之间的纷争燃烧到褚师潼这里。
司景离怒道：“褚师潼，你就这样看着你的奴才羞辱本世子吗？”
话已至此，褚师潼也不能坐视不理，但她心里一直计较着前些日子司景离得势时对她的态度，虽说只是禁足，吃喝供应不缺，可落于下风寄人篱下的感觉让她很不爽，更别提前三天两人之间几乎昏天黑地的缠绵。
终是情分稍稍胜过了心中的不爽，褚师潼压下暴躁之气，耐着性子，道：“世子殿下息怒。”
她摆了摆手示意威尔先离开。
秦威对她言听计从，即便心中有些不情愿，还是听话的离开了。
司景离的气这才消下去大半。
“褚师潼，你也该好好管管他了，如今他都敢对本世子使脸色了，你对他是否太过纵容了？”
褚师潼道：“世子殿下多虑了，他所言所做并无恶意，不过是担心我的身体。”
司景离刚消下去的火气，眨眼之间又被褚师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引了上来。
“所以你觉得他说的是对的，我现在就该离你远远的是吗？”
“……”
褚师潼又开始头疼了，“我没这个意思。”
司景离道：“那是为什么？你是我的妻子，我比任何人都要在意你的身体，如今他一个下属都敢命令要求本世子了，究竟是你太过纵容他，还是这根本就是你的意思？”
话题再度引回，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不死不休的争吵时刻。
但褚师潼已非以前寄人篱下只能用争吵表达所想的时候了，她自然不会浪费这个心力去跟司景离争吵。
“世子殿下若是生气，我罚他就是了。”
前些日子连绵不休的争吵已经让司景离都有所适应了，在那些话说出口的时候他都想好褚师潼下一句会用什么话来伤害他，可他万万没想到，褚师潼恢复了他们以前相处的模式。
——即便被强迫着追问，也绝不会在这上面计较，只用几句话带过，敷衍的给他一个想要的结果，让他闭嘴。
看似宠爱，实则敷衍。
若真的相爱，又怎会一直留着问题不做解决，只给一个暂时的结果。
司景离恍然片刻，眸中千百种情绪一闪而过，他怔怔望着褚师潼许久。
终是说出一句：“算了。”
在褚师潼心里，秦威如此是她可以容忍的，所以她才会为秦威做出那么一句解释。对她来说，秦威受罚不痛不痒，不与司景离争吵不过是懒得吵。
既然如此，罚还有什么意义。
“世子殿下大度。”
褚师潼缓缓起身，将身上的薄毯卷成一坨抱在怀里。
“起风了，我回屋了。”
司景离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同进入屋内，等她回床上休息的时候如前些日子一样，与她同榻而眠，抱着她彷如真的开始了夫妻日常的生活。
褚师潼倒并未露出反感，司景离乐意抱着让他抱就是，省的稍微说两句他又要生气，到时候自己还得哄。
“世子殿下，侯爷何时退兵。”
司景离道：“近几日应该不太可能，你也知道京城动荡，陛下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他若是带兵撤离，只怕你和鸢王……”
褚师潼察觉到了什么，先前司景离可是从未提起过褚师绚的名字。
“侯爷莫不是改了主意，确定你对皇位无意后改支持鸢王了？”
她一语道破言外之意，司景离面对她犀利的目光不敢对视，只心虚地转移话题，道：“褚师潼，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当个王爷也很好，当皇帝太累了……不光每日都要上下朝，还不能随意离宫……”
“司景离，你要我说几遍？”
褚师潼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必须要那个皇位！如果你听不懂，就一个一个字去查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司景离见她生气，语气立刻软了下来。
“你别生气，我没有劝你放弃的意思……祖父他……想见见你……”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让褚师潼面见沐惊风，但如果不见，只怕沐惊风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与其到时候被褚师潼误会，还不如让她心中有数。
褚师潼回想着司景离说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心里大概有了推测。
“侯爷莫不是觉得我坐那位置不合适？”
“也没有……不合适吧。”司景离有些没底气，说这话的时候埋头在她怀里，丝毫不敢看她，“或许祖父只是不太了解你。”
褚师潼冷笑，“也是，他对我最多的了解不过和天下人一样，都觉得我是个忘恩负义之徒罢了。”
司景离道：“这件事我跟他解释过，祖父没有那么想你。”
褚师潼却仍旧不放心。
“罢了，我明日去荣王府见见他就是。”
秦威已经召集了褚师潼的旧部，包括她先前安排在京郊的人马，不过三日就会汇聚而来，估计是用不到宋念带来的人了。
已得传书，宋念三日后就能到京城，人都来了，褚师潼也不好直接拒之门外，万一若是逼宫有个什么意外，宋念带兵还能做一下预备计划。
关于许战擎的死，她在心里也告知宋念了。
虽然宋念装作洒脱，还在书信中安慰了很多话，但褚师潼能感觉到，宋念对大哥的死也是十分在意的，还主动提出想带兵增援北青，助他们大破西风国为大哥报仇。
目前内乱未定，褚师潼对边境之事暂且没有打算，这件事就被推到以后了。
……
隔天，荣王府。
褚师潼带着秦威来拜访镇国侯。
一主一仆，这两人面对满院镇国侯手下的侍卫没有丝毫畏惧，因为先前的“复仇”事件，院里的侍卫对秦威格外仇视，单是一路过来就能感觉到他们有多想冲上来狠狠揍秦威一顿。
司景离一早就来了荣王府，在镇国侯面前帮褚师潼说话，可如今等褚师潼来了，镇国侯倒是二话不说第一个要把他赶出去。
司景离：“……”
褚师潼道：“你先去屋里玩会儿吧，等我说完话就去找你。”
司景离有些不太放心，但他心里也清楚，有些话只能让褚师潼和沐惊风单独谈。
“好吧。”
他刚走，沐惊风的目光就落到了褚师潼身后的秦威身上。
那目光带着说不出的毒辣，有打量，也有忌惮。
“这就是你那位一人清理柒王府的手下吧。”
褚师潼装作听不出他言外之意的样子，道：“何来清理一说，不过是教训了些没礼貌的东西罢了。”
沐惊风先前并未见过秦威，只从司景离的只言片语里察觉出这人的来历不简单。他早就知道自家孙儿是个醋坛子，却奇怪的从司景离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为难，似乎心里对这个名叫秦威的人很是介意，但并不敢对此人过多言论。
他上下打量着秦威，此人身长玉立，冷峻清隽，看似清瘦，实际上黑色衣衫下的肌肉没有一块是多余的。想来那日来报之人所言非虚，此人定然是个武功高强的练家子，否则也不会孤身一人护着褚师潼前来不露丝毫心慌之色。
沐惊风先前不以为然是因为秦威不过是褚师潼手下的一个下人，与他千万宠爱长大的孙儿定然没法比，可如今瞧见秦威这身板这脸，又想起褚师潼对此人的态度，心里未免有些多想。
“你这手下的功夫不错。”沐惊风不动声色道：“我手下那批人听说此人身手了得，一直想找个机会切磋一下，正巧今日他也来了。”
褚师潼闻言，并未露出情绪，只是微微睨向秦威。
“你可听见了，侯爷说让你与他手下切磋。”
“属下听见了。”
秦威道：“切磋而已，随时都可以，只是现在属下想留在殿下身边。”
眼看沐惊风的脸色越来越冷，褚师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侯爷还能趁你不在对我动手不成？让你去切磋你直接去便是，若是技不如人就老老实实挨顿打，也算是侯爷替我给你一顿教训，你这些日子行事越来越张扬了，本王都快管不住你了。”
这些话无非是说给沐惊风听得罢了。
既然他主动要求切磋，那无论双方打成什么样都别在事后算账。
秦威行礼，道：“属下遵命。”
不出所料，在秦威刚走出院子的时候，无数人影蜂拥而上，好似憋了天大的冤屈要找他报仇似的。
褚师潼多看了两眼，没看见有人被按在地上揍，看样子秦威出不了什么事。
转过头来，她惊讶的发现沐惊风也在盯着院门口的乱斗看。
他越看，夹杂着白丝的眉毛皱的越深。
“你这手下倒不是一般人。”
“侯爷谬赞。”
沐惊风示意褚师潼入座。
褚师潼心中有很多疑问，目前来说最大的疑问就是沐惊风是否有投靠想褚师绚的意思，若是有，她这边就有点不好办了。
沐惊风缓缓抿了口茶，道：“我听说这个叫秦威的年轻人是你在泉州收的？”
褚师潼不知他为何话题一直放在秦威身上，道：“是。”
沐惊风道：“身手倒是不错，他到你手里似乎也没多久吧，你对他就如此放心了？”
褚师潼察觉他话里有话，直接问道：“侯爷想说什么不如直接说。”
“那我就直接说了。”
沐惊风道：“你也知道，我就阿离这么一个孙儿，自然事事都要为他着想。他说要找你，我给他四千人挖穿河渠，他说逼宫，我二话不说带人从泉州一路来到京城，如今他说让我退兵回去，我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不过柒王殿下，我听说你对这个叫秦威的年轻人很是特殊，这一点老夫实在无法放心，毕竟你也知道，我孙儿是个傻的……”
“……”
褚师潼无力吐槽，为何每个人都说她对秦威特殊。
即便特殊，也没特殊到哪里去吧，她对秦威不过彻头彻尾的利用罢了。
“侯爷多虑了，他不过是我的手下，并无其他身份和想法，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沐惊风可没这么好打发，道：“原本我觉得柒王殿下并不适合坐那张龙椅，不过阿离如此说了，想来柒王殿下也有这般能耐。老夫愿助你登位，但有个条件。”
褚师潼道：“本王无需侯爷相助。”自然也不会答应他的条件。
沐惊风呵呵一笑，道：“柒王殿下，我知道你手下也有势力，不需要人帮助。但你要知道，老夫助你，和助旁人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情况。若是你不答应，我倒也不介意让鸢王登基，想来陛下心中的皇位传承之人也是鸢王殿下。”
这意思，就是让褚师潼选择和他同盟，还是敌对。
同盟的话，褚师潼并不需要他提供的帮助，但如果是敌对，那就彻底麻烦了。这种人宁可不招惹也绝不能送去褚师绚那里。
“侯爷的条件是什么？”
沐惊风道：“我要你答应我，事成之后与阿离大婚，且后宫只能有他一人。”
褚师潼不甚在意，道：“可以。”
她对后宫三千美男倒是没执念，一个司景离就已经让她成功体验到男人带来的烦躁了。
沐惊风又道：“除此之外，我还要你把秦威交给我。”
褚师潼忽的抬起眸子，一双冷茶色眼眸冰凉见底。
“不可能。”
沐惊风笑道：“失去一个人，获得数万人，柒王殿下是个聪明人，难道不懂取舍吗？你放心，老夫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等他到我手里也不会磋磨他，如此作为只不过让他远离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