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光熹微,慕仙宜还在酣甜睡梦之中,凌雪棠睡在他身侧,一手搂着他的腰,却是微微睁着眼,望着帐顶。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轻叩房门。
一般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底下人是不会打扰他们好眠的,凌雪棠搂着慕仙宜的手一紧,低低出声:
“何事?”
外头是周勉的声音:“主子,宫里出乱子了,一个当值的御医死了。”
凌雪棠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却很快掩去,转瞬之间已然恢复平静:“知道了,下去吧。”
话音刚落,慕仙宜亦醒了,轻轻哼了一声,整个人往凌雪棠怀里钻,一副因为被吵醒而不快的模样,声音低哑地问道:“外头什么事呀?”
凌雪棠翻身对着他,搂着他腰的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不必管他们,你继续睡便是了。”
慕仙宜哪里还睡得着,腾地抬头看着面前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撅起嘴:“说嘛!”
凌雪棠特别喜欢看他刚睡醒时素面朝天的模样,小脸不施脂粉,尤显得那双玛瑙一般的黑眸闪耀灵动,衬着散落的秀发,别是一番女儿家的娇憨。他亲了亲慕仙宜那张嘟起来的小嘴,道:“宫里有个当值的御医死了……左右与我们无关。”
慕仙宜“哦”了一声,重新钻进凌雪棠怀里去,又是跟他撒娇:“嗯,不如我们就在chuáng上赖一会儿好了,外头太冷了。”
凌雪棠只宠溺地将他搂紧,道:“好。”
被窝里暖烘烘的,一股二人身上气味混合的味道,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实在不坏,慕仙宜很是享受这片刻的欢愉。他伸手搂着凌雪棠的脖颈,凑过去在他下巴脸颊边亲亲,很是亲昵的模样,末了,又自己害了臊,咯咯笑着钻进凌雪棠怀里了。
凌雪棠被他弄得气息不稳,手上也越来越热,便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道:“玄玄不要闹。”
慕仙宜越发得寸进尺,头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问:“夫君喜不喜欢玄玄?”
凌雪棠扬唇:“喜欢。”
“嘻嘻。”慕仙宜越发害臊,又说,“我也喜欢夫君!”
这下凌雪棠越是情动,伸手到慕仙宜腋下,将他从自己怀里抱出来,又凑过去吻住他的小嘴,将被子往上一拉,遮住了二人,瞬间便只剩慕仙宜咯咯笑和撒娇的声音了。
……
是日便是大年三十了。
这一日天气极好,虽然仍是很冷,不过风和日丽,正适合过年。
正院和别院都一大早就忙活起来了,慕仙宜和凌雪棠赖不得chuáng,便早早起来了,正在梳洗更衣呢,暖玉进来禀告说:
“主子,前院公爷遣人过来了。”
慕仙宜和凌雪棠对视了一眼,凌雪棠道:“公主还未更衣毕,叫他在门口说话。”
“是。”暖玉恭敬地退下去了,未几,便听外头有个小厮的声音说:
“二爷,公主,老爷说宫中有急事,请二位速速去前院商量。”
坐在菱花镜前的慕仙宜听了,正在拣步摇的手顿了顿,往镜中一望,便见身后穿衣的凌雪棠也停了动作:
“什么事这样急?大年三十的……”
凌雪 棠已然恢复了平静,一手扣着珠玉扣子,道:“去了便知道了,公主若是不方便,我先过去便是。”
慕仙宜却道:“那我也去,宫中之事,恐怕又与我有关,否则公公叫我做什么?”
二人打扮停当,便双双往前院赶去,到前院凌寄元的书房时,凌寄元、凌寄元的胞弟凌寄初、凌雨棠都在了,几人见了慕仙宜,都齐齐行了礼。
慕仙宜忙叫平身,脸上很是疑惑:“公公和叔叔、大伯都在,是宫中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的确是大事!”凌寄元站在书桌后,面色如大雪前的天空一般yin沉,“昨夜东宫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太子把太子妃杀了!”
“什么?!”慕仙宜失口低叫,满脸震惊。
凌雪棠面色稍镇定,一手拉住慕仙宜,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一旁的凌寄初摇了摇头:“真相尚不明确,只知道,今晨东宫下人发现太子妃死在房中,被太子的剑一剑贯穿,昨夜还听到太子与太子妃大声争吵的声音,亦听到太子大叫‘我杀了你’这样的话……”
“那我父皇可知道了?他怎么说?”慕仙宜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陛下震怒,宣召太子,又召了宗礼寺参与调查,如今还未有消息传来。”凌寄元摇了摇头,一脸的感慨和无奈,“太子向来得陛下青眼,可此事关乎储君品德问题,着实棘手。”
凌雪棠闻言,抬眸望向自己父亲,问道:“那吴宝崖什么反应?”
吴宝崖便是吴梦芸的父亲,他身为首辅大学士,是朝中文官之首,许多文官都是他的好友、门生,即便是丞相裴玄道,也不得不敬他三分,轻易不敢在他身上造次,可见他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
“吴宝崖得知消息悲怒交加,病倒在家,其子吴丹诚代替其父赶往皇宫……”
慕仙宜微微垂下眼睑,如花的容颜上含着冷沉。
“若是真的太子杀了太子妃,恐怕此事不能善了……”凌寄元说到此处,没再说下去,毕竟“废黜太子”是个比较忌讳的话题,他看向眼前几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慕仙宜的脸上,道,“陛下必定会召集包括我在内的重臣参与商量此事,不知我是保不保太子?”
慕仙宜察觉到凌寄元的视线,抬起眸来,缓缓看向不远处:“除了太子哥哥,还有我四皇弟、八皇弟和九皇弟,四皇弟文采武功、能力家世,不在太子哥哥之下,若是真的太子危险,恐怕下一任储君,非四皇弟莫属——毕竟八皇弟才十岁,九皇弟才五岁。”
言下之意,若是不保太子,就要做好慕景琛当储君的准备——这便意味着朝堂上要变天了。
一旁九未发言的凌雨棠道:“的确如此,父亲,太子除却这一件事,却是未有其它差错,论能力也并未有可指摘之处。”
凌寄元闻言,思忖了片刻,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要一力保太子了?”
“不对。”凌雪棠出声道,“父亲,按我的意思,父亲不可为太子说话,但陛下若要废黜太子,却也应加以劝阻,陛下很喜欢太子,即便真的说出口要废黜太子,也不过是碍于情势而已,您不若劝陛下对其加以适当的惩罚即可。”
慕仙宜听着,缓缓点了点头:“驸马说得有理,父皇对皇后感情不深,但极喜欢太子哥哥,即便太子哥哥真的杀了太子妃,父皇心底也是不愿易储的。”
凌寄元听着二人的分析,摸着下巴的胡须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如何行事了。”
慕仙宜与凌雪棠对视了一眼,旋即将目光落在了窗户上——外面的天色忽然yin沉了一些,先前的日头仿佛也受到了惊吓一般躲进了云层里。
果然,当日下午,凌寄元等重臣便匆匆被召进了宫。
待到快掌灯时分,国公府的年夜饭都已经全部上完了,凌寄元才珊珊而来,带回来的消息更是叫人吃惊——
太子被废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