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团圆节很快便要到了,在四处飘着桂香的宫中,过节的气氛亦日渐浓。偌大的皇宫仿佛在此时不再显得威严空旷与肃杀,反而多了几分温馨与烟火气。
慕仙宜其实心底还是带着些隐忧——团圆节,乃是皇室家宴,不知道到时候,他父皇会不会给他家驸马赐爵?虽然凌雪棠口中说不介意此事,但是他心底终究觉得愧对他。
为着此事,他又一次来了长信宫。
宸妃此时正在制香,听了自己儿子的话,忍不住勾了嫣红的唇,抬眸看他:“驸马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镇国公夫妇说刚直也好,忠厚也罢,终归也不会归咎于你,仙儿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说着,朝他努努嘴,道,“来,替母妃将这洛神花和牡丹碾碎了。”
慕仙宜一下子没了话,只好默默接过小石杵子,细心地捻磨那些娇嫩的花瓣。
此时殿内静极了,哥窑梅子青的香炉里袅袅升起薄烟,消散在屋内,发出些幽微的香气。窗口几支桂花开得甚好,金色的花蕊像是夜里洒在水池上的细碎月光,微风轻拂,便染了满室的桂香。
宸妃一壁拿手边的白瓷茶盏,将水倒进香炉里,灭了那点着的玉华香,一壁缓声道:“仙儿,这世上本就没有事事如人意的,你再受宠,终归是个公主……正如母妃这屋子里,点了玉华香,本也是圆满了,又再加上外头飘进来的桂香,杂在一起,反而熏得人难受,可见这处处都想圆满的,反而不美。”
见慕仙宜捻磨的手顿了顿,宸妃知道他是听明白了,便又道:“世间多得是富贵到了极点,便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最后乐极生悲之事,你不懂,镇国公夫妇可是深谙此道的。”
“我不是不懂,我是内疚……”慕仙宜小声说道。
宸妃用帕子擦了擦华丽的护甲,笑道:“母妃知道你内疚什么,你也不想想,你给他们凌家带去了什么?更何况,驸马若真还当将军,到时候去战场了,心里难受得又是谁?”
慕仙宜想了想觉得也是,不由又纠结了起来,道:“母妃说得好像也是。”
若是战事起了,凌雪棠去边境,自己也舍不得,也会担惊受怕,这样想想凌雪棠不当将军了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母妃活了这么些年纪,哪里能害你?”宸妃笑得慈爱,眉眼间俱是温柔,“仙儿,我倒是想知道,驸马现在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慕仙宜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脑海里闪过那些凌雪棠跟自己说话,肢体接触的画面,不由得满心的害羞,眼睛却是闪亮亮地看着自家母妃:“我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了。”
宸妃见状,笑得越发灿烂了,端庄美丽的脸上很是动人:“那你争取一下,得让他接受你的身份才好。”
什么“身份”,母子二人自然心有灵犀。
“嘿嘿嘿,我会的。”慕仙宜不好意思地拿手按了按鬓发,脸颊绯红。
宸妃见了,又弯唇笑了笑,只是笑意很快淡下去,道:“你这边郎情妾意,却别忘了还有人一直在背后算计着你们呢。”
慕仙宜听了,不由得又将手里的小石杵子停下来,道:“我省的的,我可听说,最近云嫔与皇后走动得很是频繁,想替南康谋了平南王的亲事。”
宸妃听到这里,红唇斜斜一勾,讥诮笑道:“平南王作为异姓王爷世代袭爵,乃是累世的功勋,何等尊贵,她……”
说到这里,她没再说下去,可眼底唇角的轻蔑,却全然说明了她的意思。
慕仙宜亦勾着唇笑起来:“母妃放心,既然她这么想嫁,我就助她一臂之力啊!”
“你却不要弄巧成拙,那平南王世子是个混世大魔王,先前平南王也有意象求娶你作世子妃,我多方打听,知道那平南王世子是个极其不好相与的……你若办事不周全,小心惹祸上身。”宸妃面含忧虑地警告他道。
“我自然知道。”慕仙宜笑着朝自家母妃眨了眨眼,“我办事,自然要办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