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唐来,世人便盛爱牡丹,唐时宫乐便有《佳人剪牡丹》舞曲,表现后宫嫔妃在御花园采撷牡丹之景,后衍生为琴曲、词牌名《剪牡丹》。
今日牡丹花会,弹奏此曲,当真是再应景不过。
只是,此曲复杂,左手指法繁复,速度和力量要求均高,若不是熟练,很难将此曲顺利、jing彩地表现出来。
“今日提供给大家的,乃是本宫珍藏许久的上古宝琴天凤流音,希望大家好好表现,不要辜负本宫的期望才好。”皇后说着,命人搬了自己的古琴天凤流音上来。
然而第一个上场的礼部尚书之女柳玉凝却因为曲子复杂,堪堪将此曲顺利弹出,表现得甚是平庸,在场听众都无暇欣赏她的弹奏,倒是一直在为她捏着一把汗,生怕她什么时候断了音,在帝后面前出了丑。
两位太乐署的琴师听得直摇头。
第二个上场的便是灵安郡主慕茵琪,她倒是顺利弹下来了,弹完了很是得意的模样。只是琴师叶九龄蹙着眉说:
“琴音枯涩,全无意境。”
在场的大多都是风雅之人,自然也听得出一二,这叶九龄的评价的确是很中肯的,慕茵琪虽然弹得很顺利,但恐怕心思全在如何顺利弹完上,全然没有投入任何情绪进去。
慕茵琪扁扁嘴,很是不甘心的模样,下去了。
慕仙宜在一边看着,唇角直扬,转头小声对凌雪棠道:“弹琴与你们练武是一样的,练武讲究心气合一,人剑合一,弹琴也讲究人琴合一,要奏出曲子要表达的意境方是上等。”
凌雪棠略一点头,“嗯”了一声,侧对着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慕仙宜见他好像不怎么感兴趣,只好有些尴尬地别开了头。
也是啦,驸马是个将军,自然不懂这些了,唉。
第三个是慕景盛的妻子,礼部侍郎的女儿周惜月,她弹得也很顺利,而且也有了意境。
叶九龄和虞音对视一眼,点点头:“毅郡王妃弹得甚好,不仅毫无出差,而且意境全出,可谓是上等。”
“多谢叶大家、虞大家称赞,是皇后娘娘的天凤流音好。”周惜月笑意盈盈,对着上首的帝后行了一礼,“臣妾献丑了。”
皇后忍不住也称赞了一声,笑道:“不错,你和景盛的确是般配的一对璧人。”
周惜月下去之后,南康公主便上来了。
只见她身穿一件湖蓝色团云纹雨花锦圆领通袖华衣,牙白色妆花葫芦双喜纹留仙裙,头绾风流别致回心髻,椭圆的小脸上五官清丽,模样甚是温婉。她站到中央,在帝后面前盈盈拜倒:
“儿臣愿意一试。”
章武帝见是自己的女儿,面上也带着慡朗的笑容:“南康想试试,怎么,想把含光送与谁啊?”
南康公主慕婉心很是羞涩的模样:“儿臣不才,若侥幸赢了,想把含光送与太子哥哥。”
慕仙宜闻言,忍不住暗暗又翻了个白眼。
他身后宝函小声议论道:“就她会攀高枝儿,回回都巴结着太子,太子殿下又看不上她……”
“嘘。”鸾镜朝她努了努嘴。
慕仙宜听着身后侍女的话,忍不住也微微扬起了唇角。
是了,南康公主的母妃是云嫔,出身不是很高,只是看似知书达理、温婉柔弱,因此在宫中也一直屹立不倒;她娘家不是很显赫,日后南康公主要嫁人,还得看皇后的脸色,所以娘俩一直巴结着皇后和太子。
皇后倒也罢了,太子慕景珞又不是个傻子,而且还有同母的妹妹,岂会看上慕婉心这个妹妹?
瞧吧,他太子哥哥面上虽带着笑容,可笑容哪里有落到眼底?不过是场面上做戏罢了。
他这边思忖着,那边场上慕婉心已经开始弹奏了。
圆润流畅的音乐自指尖泻出,众人显然也感受到了慕婉心的功底——她也是不输周惜月的。
正当众人安静倾听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宛若huáng鹂的美妙歌声一并传来:
“牡丹芳,牡丹芳,huáng金蕊绽红玉房。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
原来竟是南康公主自弹自唱,在先前几人弹奏之时,自己作了一首咏颂牡丹的诗作。这下圆润清雅的琴音配着她娇柔美妙的歌声,相得益彰,愈发jing彩!
“照地初开锦绣段,当风不结兰麝囊。仙人琪树白无色,王母桃花小不香。宿露轻盈泛紫艳,朝阳照耀生红光……”
慕仙宜细细听着,只觉这慕婉心的确是甚有心机,在几人之后,又弹又唱,怕是要拔得头筹了,而后面若有人再想加花样,便皆是东施效颦了。
果然,她弹奏完毕,众人皆面带赞美之色鼓起掌来。
连叶九龄也说:“公主技艺,在座有目共睹,无需微臣多言了。”
“谬赞了。”南康面带谦恭的笑容,对着帝后屈膝行礼,“儿臣献丑了。”
“哈哈哈,南康不错,很不错。”章武帝开怀笑道,仿佛第一次发现这女儿还有如此才艺,很是欣悦。
皇后跟着笑道:“南康的确不错……不知还有没有人愿意上来试试,否则,这含光剑可是要给太子了,本宫未免有占便宜之嫌啊!”
这么说着,众人都笑了。
只是笑完之后,仿佛又一下子静了声——因为一时间无人敢在上场。
只余中央棕红色的天凤流音静静摆在案上,琴头上红色的流苏坠饰落在空中,被风chui得左右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