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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净除所分部的气氛,正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愈发紧张。

在距离会议开始还不到一小时的眼下,皇城驻扎的七位「保洁员」皆是被调去负责皇宫与机场沿途,以保证他国来客的“安全”,此处分部反倒是处于防御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

就偏偏是现在。

将问我环望四周一圈,才皱着眉头正视眼前的金发女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就,看到你了...然后直接走进来?”艾妲一脸无辜。

“......”将问我先是沉默,随即面色变得凝重,“在回来后,我偶尔会想...你是否真的舍弃了自己的力量?我所做的,以及即将所做的,又是否仍在你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将问我不得不多虑——

即使是在回到神州后,眼前的这个女人也依然时不时地在影响着自己。许多事情的关键节点都有着艾妲的痕迹,自己能走到现在绝对少不了她的助力,但对方的帮助与其说是“及时”,倒更像是“早有预谋”。

她真的放弃了「支配」的力量,自甘堕为凡人了吗?

艾妲笑眯眯的,没有回答。

尽管当代的「亚瑟王」是大不列颠国内战力仅次于芬恩的五阶灵能者,以她的强大,若是想要正面突破,那么即使本地的净除所分部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于防守,多半也扛不住一分钟。

但,若是以将问我在场为前提...就算这个“一分钟”缩短到“一秒”,敌人的力量再强大上十倍、百倍,结果也只可能是血溅门外,不得侵入半分。

可艾妲,偏偏就是越过了将问我的感知,站到了他的面前。

甚至直到她开口前,将问我都没能发现。

这可是很恐怖的。

要知道,就算没有展开「真实国度·至高天」的将问我于常态下难以发挥出能力的极限,也绝非是其他臭鱼烂虾能轻易触及的层次。

在那天完成晋升并展开国度扫过一遍地表后,将问我能肯定的是——这世上已无人有资格与自己为敌。

战斗方面,将问我的表现力其实是远超历史中的另外两位六阶的。单是完全解放的「概念·切断」,就足以瞬间秒杀当世百分之九十九的五阶灵能者。

而其他的各种能力,包括感知、侦查在内,自然也是同样的顶级。

可问题是...目前将问我在日常中惯用的侦测手段,是针对体外现实操纵无比方便的、堪称世界修改器的「概念·支配」。而对于这份力量,想必曾天生拥有、并驭使其近百年的艾妲,要远比将问我更加熟悉它。

将问我马上就对艾妲潜入到自己身边的手段有了猜测,他捏住十字星耳坠,作势欲拔。

艾妲见状也是慌了,笑容立刻消失了不说,眼中更是闪过一丝脆弱。

她上前抓住将问我的手:“别!”

将问我没有挣脱、也没有用力,只是瞪着艾妲,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冷厉:“你忘了我离开前说过什么了?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此话一出,整层楼、甚至整个分部的人都为之一颤,刺寒之感笼罩心脏,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尖刀抵住了胸口。

「亚瑟王」见艾妲被威胁,下意识地就想动手。但她只是前倾了重心,脚步才刚要迈出——密密麻麻的、有如蛛网一般的裂痕便出现在了身上,要是再向前那么一毫米,恐怕被割开的就不只是衣物了。

她的权能大幅度地异化了自身躯体,强化过的生物直觉迫使其动作及时停下,避免了变成一地碎肉的结局。

将问我的强大是超规格的,「亚瑟王」深知其恐怖,但只是力量还不能让她臣服。「湖中仙女」对于当代的「圆桌骑士团」全员而言...是再造恩人,是如同母亲般的角色,是赋予他们新生与存在意义的“神”。

这和力量无关。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在最初,艾妲拉姆·薇薇安的“支配者”之称...并不是得自于她的超凡能力。

所以,即使是比她还要强出一大截的「芬恩」又主动向前一步表明了敌对立场,「亚瑟王」也是毫不退让。

碧绿的竖瞳紧盯艾妲的背后,她半点儿都不在意衣物的破损与肉体的裸露,细密的血线在皮肤上添出更多新的伤口,但这些都不能阻拦她。

她早就习惯了,也做好了为自己的“神”献死的准备。

将问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现在的他可以感受到,「亚瑟王」对艾妲的忠诚并非虚幻的狂信,而是基于某种更加真挚的、实际存在的真实。

也就是说,艾妲的“算计”的确不止是算计。

正如两个月前与对方相处的那段时间,虽然包括把自己救下来在内,整个过程都处于艾妲的计划之中。但最后,就连艾妲自己也无法否认的是——

她付出了真物。

艾妲直到与将问我湖边对峙时,才终于认清了自己的“私心”,即作为「人」的一面。而在那之前,她都无法感性地看待自身,以及自身的所作所为。

将问我也是因为难以接受艾妲的“过往”而选择了径直离开,不过现在看来......

该说是“君子论迹不论心”吗?

不对,应该是“执棋者以身入局”更为准确吧。

‘如果说...又不对,艾妲的全盛期应该不比六阶灵能者差,哪怕做不到对视,她也至少能察觉到tA的存在。’将问我的思绪又一转。

那这么看,艾妲或许真的做到了“胜天半子”也说不定?

想到这,将问我松开了手。

艾妲也退后一步:“对不起,我只是....抱歉,这次会面是我太唐突了。”

她话语里的情绪十分明显,先是卑微和后怕,在说到一半后又转为了生硬和不知所措,一点儿都没有以往那种“尽在掌握”般的超然感,或者说神性。

明明在打招呼的时候,艾妲还能很好地“装出”那种感觉。可只是将问我的一个动作,她的整个神态便垮了下去。

仔细端详对方已变得柔弱万分的表情,不论怎么看,那楚楚可怜的样子,都和普通地受了委屈的女孩子无异。

又意识到艾妲的这种转变其实是源于自己后,将问我也是心中一软,再撑不起强硬姿态。

“威廉和芬恩想回国,你先和他们谈谈吧。”撇过头,将问我的语气微妙,他抬手招出水波之门,打算将眼前的众人送出净除所分部。

“等等!”艾妲连忙出声,她察觉到了将问我的逃避之意。

她害怕此次不愉快的别过之后,对方再也不愿意面对自己。

但现在的将问我不同于往日,他真的只是再需要一点思考的时间:“还不是时候,艾妲。会议结束后我会找你,到时候再说吧。”

将问我背着身,艾妲看不清他说话时的神情,忐忑间,她还是没有再伸出手:“那,我等你。”

送走源地四人,原本紧张的分部众人立刻露出了放松的表情,在「支配」的阻隔下他们无从得知交谈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向将问我述说敬佩与感谢。

将问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毕竟艾妲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全是因为自己,他们原本不必承受这无妄的不安,而自己也没资格心安理得地接受赞美。

把脸上的复杂掩去,将问我试着演出无比自信的样子,在尽可能地安抚住众人的情绪后,他独自走向了皇宫。

重建的皇宫,每一片黑色的砖瓦都是将问我的特质,虽说初衷是为了保护姬如似,但就结果而言,它更像是一个带有明确个人色彩的鸟笼,强硬而霸道地为笼中的金丝雀打上有主的标记。

凡是有资格接触到权与力顶端的人都知道——

帝国真正的新王并没有坐在王座上。

三十分钟后,这场极度草率的会议开始了。为什么说是“草率”?

因为它仅始于发起者的一个电话。

即使有着全世界诸国首脑的参与,它在举办的流程上也极尽了无数的不合理:没有提前接待,也没有预先商讨,你要做的就是赶着点来,不许晚也不许早,到了之后就在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坐着就好。

与其说是隆重的联合国会议,不如说是喊一嗓子就仓促召开的村口集会,各种细节之处都充满了随性。

或者说,是不尊重和不在意。

每一位落座的人,要么是一国的政治之长,要么是一国的力量之极,他们的存在几乎就是象征着国家势力的态度本身。但到了这里,他们的桌上甚至连杯水都没有。

桌位划分用的还是现场手写的牌子,且是坐下后才摆上来的,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你会不会来。

有些后到的小国代表,见其他大国势力泾渭分明地占住了本就不多的座位,也不敢强插进去,只能自己再去场外搬些小板凳回来坐到后面。

再加上会议的场地是「离宫」前的广场,完全露天的开放环境,更显得像是村口集会。

另外,在座位区域的前方也没有类似于演讲台的东西存在,硬要说的话,台阶上的断层或许勉强能算是?

就是高了点,几十级的长斜阶梯至少有两、三米高;也远了点,被设置在断层平台上的御座,离座位区至少有十米以上水平间隔。

其落差,让参会者们无不汗颜。

这哪是能决定世界格局的重要会议啊?你说这是高中生的校运会开幕式,他们其实是来操场走阅兵仪仗、被看台上的领导当猴戏瞧的半大学生还差不多。

唉,你还真别说!台上的那两位,确实有点学校校董的内味儿了。

御座之上,被冕冠长纱遮住面容的女帝,根本就没把前来参会的众人放在眼里。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困意——掩嘴打了个哈欠,干脆也不正坐了,直接换了个跟端庄不沾边的半趴姿势,在桌面上撑着一只手慢悠悠地翻着手中书页,视线自始自终都没落到过下面哪怕一次。

哦,还是有的。

但人家看的是自己的小男朋友,面纱那么厚,都挡不完其眼神中所传递出的情意。

噫,好肉麻的两公婆!还不能说他们什么,这样便衰了。

不过问题不大,参会的都知道会议的核心人物并不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在他们眼中,王座上的这个女人只是帝国明面上推出来的吉祥物,区区一只好看的、受宠的金丝雀罢了。

真正至关重要的,是养着金丝雀的幕后之人。

被「皇帝」投以情爱的恋人,正坐在台阶上的灰发男人,才是如今天朝帝国、乃至是整个世界的万王之王。即使他本人尚未承认,但那句话是怎么说地来着——

力量,即是为王的理由。

再不礼貌的待遇他们也得忍着,因为面对将问我,他们除了礼貌之外便是连一丁点的相对价值都没有。

必须拿出耐心啊,要是连耐心都没有的话......

终于,嘴里念叨着什么“来个九筒”、“哥们大牌就差一张啊”、“啥笔,这你能给个副露断幺九的屁和点炮?”的将问我,在一脸不爽中放下了手机并起身。

“让我看看,都到齐了是吧?”他拍了拍裤子,随意地扫了眼略显杂乱的座位区。

其实还有不少的国家缺席,但将问我也懒得细数,更不在意。

毕竟没来的地方,今天之后就得改名。

将问我拿出电话放到耳边,在“嗯”、“对”、“无所谓,我已经动手了”的简单回答中打了个响指。

一道又一道的水波之门显现,将原本围在会场边缘的数百名着黑灰色外骨骼装甲、以骷髅面具示人的铁骑士带往不同的战场。

于是,早就对这些一动不动地像是机器、却又有着沉重的心跳声和呼吸声的可怕人型有所猜测的联邦代表,急了。

到场时,他就仔细观察过——

负责会议内部安保与武力展示的,居然不是原本象征着黑石科技的「人偶」。这是否说明,在「龙脉」式微的如今,帝国即将失去「黑石」这一助力的未来,将问我又拿出了某种替代品,一个新的支柱?

他不瞎。

场内伫立着的这些「深灰骑士」,它们的装甲在色系与质感上,可是与宫墙如出一辙的!它们就是出自于将问我的手笔,是帝国新的...不,应该说是泰拉之王用以征伐世界的钢铁军团!

它们属于个人,而非国家!

「北自由联邦合众国」的大总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连忙跑到台阶下,用难掩急切的谨慎语气向将问我问道:“尊敬的冕下,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我实在太好奇了...您的‘士兵’,究竟是去了哪里?”

挂断电话的将问我看了他一眼,没在意其话语中穿插的小九九:“就跟你猜的一样啊。既然礼貌的邀请你不接受,那我就只能是用些粗暴的方式‘请’你来了。”

冷汗从大总统的额边滑落:“您的意思是....”

“不用试探了,我不习惯虚与委蛇。”将问我摆了摆手,用全无所谓的表情说出了令气氛骤降冰点的话,“我召开这场会议就是为了看看你们的诚意,而不是说我愿意坐下来和你们讨价还价。”

“至于那些给脸不要脸的...我将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他们的国家宣战,就现在。”

将问我居高临下。

“希望在他们的国家领导圈子死完一遍后,新上来的人能放聪明点,替无辜的国民以及国家的未来好好想想。”

“然后,我才会再给他们一个成为帝国附属的机会。”

大总统艰难地咽下口水,以莫大的勇气追问:“您...是想要成为世界之王吗?”

将问我又看了他一眼,神色中带上了疑惑,似乎是开始怀疑对方能当上总统的智商。

“这还有什么区别吗?”他歪头反问。

不再理会对方,将问我看向全场:“想必在座的各位已经明白了,我叫你们来是给你们一个继续体面的机会。听好了,接下来的内容是在‘公告’,而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首先,从即刻起取消死刑,而作为替代,我将拥有泰拉地表全部国家所有犯人的最高处置权,一切的惩戒量化标准以我为主。”

并非是成为上限,而是成为下限。

并非是想要成为被供奉于高天之上的神明,而是意图成为能够决定整个人类种族生死的判官。

也是直至这时,参会的政要们才切实地感到了畏惧,终于把心中对将问我的印象从“有着力量与野心的年轻人”改成是“有着明确意志的独裁者”。

‘坏了,他是认真的。’

认清了这点,在场的众人又不得不推翻原有的预案,重新思考起了得失。

但将问我根本就不给他们耍滑头的机会,他走下台阶,摊开手:“我知道你们可能会心生不满,特别是没怎么亲眼见识过我的力量的红土人。没关系,我再给你们一个试探的机会,也是就现在。”

在召开会议前,将问我并没有对参会者所能携带的武装力量做任何限制。

只要你拉得下脸,就算是又一支数以十万计的超凡者联军他也照单全收,甚至是直接安置在皇宫周边都行。什么现代军火,你要是够胆把十几个二十个核弹头打包装箱,想玩玉石俱焚的那一套...

也无所谓,想爆就爆吧,如果你天真地以为当量的大小对将问我有意义的话。

但显然,百年前世界大战的结局,上一个六阶灵能者「远武帝」的遗留影响还未彻底远去,他们还没有蠢到会去做出这般无用挑衅之举的程度。

不过认清现实归认清现实,这不代表他们会就此老实低头,不再试着去争取。

或者说,其实他们今天敢亲身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拿命去换将问我真实态度的觉悟。

「阿瓦隆」的红海举世瞩目,但凡情报机构不是由一群饭桶组成的国家,都知道将问我是有着“追猎”的能力。而把自己的脸暴露在他的视线中,无异于亲手将命脉放到对方手上。

前来参会...对于除了艾妲以外的人来说,需要承受等同于自我了断的心理压力。

而选择向死而生,鼓起敢于直面他的勇气,就是将问我口中说的“诚意”。所以他也不介意给“勇士”们再展现一些东西,一个提前试错的机会。

很快,红土大陆方,以大总统为首的几位领导人以眼色交流,在短短的数秒内就得出了结果。

带着半慌张半坚决的表情,大总统颤抖着双手,捧着手机拨通了电话。

没过几秒,一个极为高壮的黑人便大金马刀地闯入了会场,从他改造程度极高的躯体上不难看出,这是个「开拓者」。他步履带风,面上满是不忿,蔑视的眼神在掠过大总统后直指台上的将问我。

在他身后,本想出手将擅闯的黑人就地格杀的几席「清洁工」被无形的力量所制止,随后又像是收到了什么讯息一般,在短暂的犹豫后默默地回到了原位。

其中凌海桃最是果断,收起架势后就立马从随身小包里抓出一把生瓜子,靠在门边一副乐子人的表情。

源地大陆方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反应了过来——联邦这是预案充足啊,连甩锅用的工具人都准备好了。

倒也是舍得,目测至少适配了一个五阶构装核心外加两个四阶构装体的顶级「开拓者」,全身上下加起来起码价值数十亿,这说白给就白给了。

他们源地就没那么有气魄,也没那资本。

毕竟自家的中坚一代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被台上那位大爷杀干净了。侥幸逃出来的也患上了严重的ptSd,比较弱的几个甚至刚回来没多久就紫砂了。

北欧代表和希腊代表们纷纷摇头,觉得联邦还是太年轻,没能意识到将问我真正可怕的地方。

不过自己已经倒霉过了,现在既然能看到冤家对头也倒霉一次,他们当然不会去提醒,甚至还会偷偷地乐。

于是乎,在包括自己人在内的无数道诡异目光中,黑人开拓者走到了台下。

而他能被选出来当作工具人...不是没有理由的。

只见黑人开拓者两手叉着腰,拽着个批脸,张口就是经典的垫脚石语录:“嘿!听我的兄弟说,你就是那个最近狂得没边的特质系小鬼?哼,看起来也没那群软脚虾说地那么厉害。他们会怕你的虚张声势,我踏马可不会!”

将问我听了也是一笑,觉得联邦真的很会挑人。

这黑人短短两句话的“功力”,没点种族天赋可真学不来。看来人家总统也是知道的,想要试出自己的情绪阈值,还得是这种没脑子的倪哥来。

哦,对了,说起倪哥,将问我想起来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之前用「真实国度·至高天」杀死x先生,扫清他在全世界范围内散布的灵魂碎片时,将问我有注意到在已被寄生的上亿人里,白皮肤和黄皮肤的人种在数量上是五五开。

而黑皮肤嘛...不能说没有,但几十个黑人对比几千万的白人和黄人,完全可以忽略。

看来「mr.x」追求的的乌托邦....似乎也不是那么地平等。

客观上,将问我表示嘲笑,而主观上,将问我表示理解。毕竟初代x先生觉醒的时候,可能林肯总统才刚发表《解放奴隶宣言》没几年呢。

想到这,将问我对于脚下黑人的张狂表现更加不放在眼里,甚至觉得x先生不把倪哥当人确实是有点道理的。

又一笑。

这轻视的笑容刺激到了黑人开拓者,他按耐不住了:“该死,你这狗娘养的是在小瞧我吗?天生邪恶的特质系小鬼,我这就——”

在他抬起机械义腿,即将踏上第一级台阶的瞬间!时间的流动变慢了,唯有将问我能够自由地行动。

是真的“变慢”了。

每个人的意识都还保持着最基本的运转,他们正无比清晰地见证着,「时间维度」被捏在某个人手中肆意玩弄的一天。

将问我直接把除了自己以外的「现实」,给全部丢进了另一个有着不同时间流速的维度中,除了“观测”这一行为本身依然能勉强追上相邻维度的正常流速外,他们的肢体运动全部被放慢到了极限,近乎于暂停。

“你们的准备很充分,看在小丑的表演足够搞笑的份上,我决定来一次‘公审’。”

将问我“慢悠悠”地走下台阶,站到比黑人高出两个头的位置,随后手掌凭空一抹,一本虚幻的书籍便从“犯人”的体内飘出。

又手指一勾,能够铭刻「记忆」的灵魂之书自行打开,紧接着无数的字符从地面中浮现,追着翻动的书页嵌进纸张。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说我‘天生邪恶’的资格。”

将问我快速地浏览着卷动的页面,只一会儿就有了结论:“吸d贩d就算了,你还敢卖给未成年人,甚至是在学校里卖啊?不得了,与之相比,你半夜在酒吧后巷里捡尸,都算是对社会秩序危害比较小的了。”

“虽然到这里你就该受刑了,但出于大众公平,我会看完它。”

将问我强忍着不爽继续翻看,直到书本合上。

“嗯,厉害了,被「公司」改造后、战斗力放在寻常五阶灵能者里都能算中上的你,居然还会想着勾结当地帮派养寇自重,以此黑白两道通吃,真会赚钱啊...”

“很好。”将问我嘴上说着称赞,但语气却是森冷无比,“一个十分理想的模板,用来‘杀鸡儆猴’再好不过了。”

他又看向大总统:“不过...你以为我会觉得你很识相吗?不,你治下的联邦让我感到恶心,连带着我对你们也感到了恶心。”

“既然干不好,那就永远都别干了。会议结束后,你的头或者「公司」总经理的头,挑一个送过来。”

说完,将问我又看回黑人,此时,对方的眼中已满是惊恐。

“我还是喜欢你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啊,你那么怕,岂不是显得我很残暴?那我还怎么舍得对你下狠手?”说是这么说,但将问我还是抬起了手指,“不过既然大家都想看,你又那么合适....”

灵能自指尖迸发。

“那就来吧,真正的力量。”

漆黑的射线弯折着划破空气。

连维度都被扭曲的当下,其速度无法被描述,它的出现与流转仿佛跨越了「空间」与「时间」,就连「因果」都无从寻起。

蜿蜒向前,没人能想起它是如何出现,也无法记住它是如何延伸,更预测不到它将抵达何处。

什么都没有。

对,就是“什么都没有”。

回过神时,那漆黑的终结之线已触及到了黑人开拓者的身躯。

下一秒,像是游戏出了bUG一般,他的身躯闪烁着、抽动着,最后残留在那儿的,就只剩下了一副勉强看得出原形的骨架。

但又不止是骨架那么简单。

在场的灵能者们无不是超凡世界的顶点人物,对于「灵魂」,皆有着属于自己的感触与理解。而此时,这副“空旷”的骨架却超越了他们的过往一切见识。

没了。

血肉没了,但灵魂还在。

灵魂还在,但灵能没了。

非死非生,超凡不再,可也算不上普通。

并非是将能力与肉躯剥离那么简单,而是更加本质地,将「个体」中某一部分直接从概念的存在上抹消于无。

“那么,接下来就是万众期待的第二环节——判刑。而我已经说了,是的,死刑已经取消了。”将问我说着,转身重新走向台上,他没有再看半死不活的倪哥,就连对「时间维度」的支配都取消了。

这回,众人得以对眼前的诡异变化作出实时的反馈。

随着将问我一步步地向上,其身后的阴影被不断拉长,比影子还要深邃的海水从中涌现,升起黑色的浪将森白的骨架吞没。

新生的肌肉畸形地增殖着,将人型撑得更加壮硕,黑灰的铁甲取代了皮肤,在无声的痛嚎中化作了灵魂的监牢。

一具崭新的「深灰骑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除了体型偏大外,和之前离开的那一批没有任何差别。而就在它被彻底改造完成后,其逐渐变实、变小的惨叫声中竟带上了一丝能够令灵能者感到不适的颤音。

比较敏锐的人马上联想到,这很可能是将问我在红海屠神之战中曾表现过的能力,正是那能够抑制弱小的「领域」与「权能」发动的“龙威”。

也就是说,眼前的钢铁骑士...其真身是将问我的「使魔」。

众所周知,特质系灵能者的「使魔」,是能够继承并使用创造者的绝大部分能力的。

想想看吧,数百名...不,如此快速的改造过程,真的会止步于几百名吗?只要将问我想,单是全世界每年的一千名死刑犯和上万名重刑犯,就能直接组成一支上下一心、无可匹敌的战争军团了吧。

‘原来,宣告的会议第一项内容,其真正的目的是这个吗,组建一只由罪无可赦者构成的军团?’

“你们一定在想,我要来惩戒执法权是不是为了‘征兵’?”将问我出声了,他站到台上又转过身,居高临下。

而场下的无言述说了默认。

“但我要说,这并非我的初衷。”将问我的语气郑重,在这一刻,会议才步入了正轨,“难道你们不觉得荒唐吗?”

“为什么一个犯下重罪的人,甚至是罪可致死的人,能够两手一摊、双眼一闭地就此死去,不用再去承担与被害者们同等的苦难与折磨。”

“在他们自善恶中摇摆,最终却选择倒向了‘恶’的时候,这其中,是否有考虑到事后能够一死百了的情况与权重?”

“要我说,太浪费了啊!”将问我话锋一转,“我认为,对于‘该死’的人来说,不止是临刑前的断头饭,就连注射用的药剂和枪毙用的子弹...都是一种低效率的浪费。”

又摇了摇头。

“我不是说所有被执行死刑的人都该死,但我又觉得,不是所有没被执行死刑的人...就不该死。”

将问我又掰着手指细数:“墙建、诬告、造谣、诈骗、独品、霸凌、蟹脚、拐卖...看啊,我都没细想,就能数出那么多个并不涉及到伤害他人,却能造成比肉体痛苦还要恶劣无数倍的罪行。”

“而这些罪行,造成这些恶果的犯人们,却往往只需蹲在牢里,过着一段完全不能称之为‘惩罚’的单调生活就能于日后再度重返社会,还美其名曰‘改造完成’...那受害者呢?怎么没人在十几二十年后,报道说他们已经原谅了罪犯?”

“太浪费了啊。”将问我再度摇头。

“监狱是给能够改过自新的犯错者准备的,而有些错误,不是被关起来就能挽回那么简单。”

“啊,我的意思是——不觉得提供给那些该死的人的资源,有些太多了吗?他们每天踩缝纫机和拧螺帽的时间,可能还不如进了厂的本科大学生多呢!”

将问我踱着步,作思考状。

“在我还没有这一身力量的时候,我曾思考过为什么会这样。”

“又有什么办法能够从根源上杜绝这种现象,让恶劣的犯罪事件减少甚至是消失,使得整个社会秩序的下限能够进一步地提高,或者说产生质变。”

“最终,使得「道德」能够真正地成为「法律」所拥护的上层,而非总是...由前者来证明后者的不合理。”

在众人的瞩目中,将问我停下脚步。

“无力的我思来想去,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没有答案’,即没有真正万全的办法,完美的社会是不可能存在于书本与假想之外的。”

但将问我天生就显得凶戾的平静眼神又告诉众人,现在的他得到了另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过呢,没有完美的办法,不代表没有可以施行的办法。”

“而我,现在有资格为自己的世界选择一个...我喜欢的办法。”

将问我伸手指天,便有流星坠下,「恐鱼」装甲包裹着新生的「深灰骑士」,张牙舞爪间,它携带着磅礴的灵能与凄惨的呼嚎消失在水波之间,想必又是一处装模作样的无能者聚集地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再重申一次,我是个效率主义者。”

众人的手机纷纷响起,他们将接收到的信息不一而同,全是自己国家周边的小国遭受袭击并被夺权镇压的急报。

距离会议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分钟,所有没来参会的国家便丧失了主权。

“从今天开始,在我的星球上,不允许再有‘浪费人力资源’的现象出现。”将问我摊开手,开始解释会议第一项内容的真意。

“我并不指望,也不相信社会的秩序能够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中慢慢变好。”

“但我能做到,也能够相信的是——”

“人们一定能够在‘罪恶必须承受更多,而善良则有机会承担更少’的风气下三思而后行,做出正确的、对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你以为我泯灭人伦,制作「深灰骑士」是为了打造征服世界的军团?”

“不,那种事情我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做到了。事已至此,「灰骑士系统」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打造出能让废物重新发挥出剩余价值的监牢,以代替那些真正能为了人民挺身而出的守护者们承担危险。”

“人们也一定能够在见证了无数悲惨的罪犯结局后,在又一次地面对善恶摇摆中稳定地加入一个新的变量,他们,将知晓何为恐惧。”

“你以为我的「忤逆之音」是为了更好地镇压超凡者罪犯?”

“不,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和记住,被囚禁在铁甲中的,那该死的为恶者是如何痛苦嚎叫的。”

快速而清晰地说完这一大串,将问我又叹了口气:“其实都是一样的啊......”

“牙齿坏了,只是想着拔掉它一了百了的话,是治不好的。”

“把坏的地方削掉,再用人造的部分填补,这样才能保证坏牙残余的价值不被浪费,还能完美适配原先的牙槽,进而保证全部牙齿乃至整个口腔的健康。”

“而手术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疼痛、对牙科医生的恐惧、以及由天价账单而生的悔意,则能够深刻地教会你,如何去维护这份来不之易的健康。”

“在那之上——”将问我话锋再转,“若是想要让所有人都能在痛苦发生前就意识到口腔卫生的重要性,则又需要‘统一的认知’。”

比喻都说到这了,大家还能不明白吗?

为什么将问我会果断地朝着不来参会的国家发起空间传送袭击?还能为什么,你表示抗拒,那就是要挡我铺开的路!

既然你来都不肯来,那将问我也没必要问你是哪里不满意了,直接默认你不愿意达成统一认知。

反正最终结果不会改变,来参会就是武力演示,不来就是武力镇压,正如一开始将问我所说的,你不想选择礼貌的话那就只剩下粗鲁了。

并非是以少数牺牲多数,来换取总体秩序的平稳与和平。

而是这些看不清局势的领导人留着也没用,迟早会裹挟着无辜的民众搞些花活烂活,最终在超凡时代降临的大势下沦为滋生混乱的战场。

早点杀干净换一批上来,或许行政效率与基层福利还能有所提升呢。

你说是吧,霓虹区域。

会场安静了。

他们沉思许久,最后发现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状,将问我也终于能说出会议的第二项内容了:“好了,既然大家都愿意当个聪明人,那接下来我会再给各位一个机会——”

众人的目光重新抬起,还没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该说是考验吗?不对,果然还是‘机会’的成分大一点啊。”将问我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嘛,我就直接说条件\/要求。”

“包括今天在内,你们有两天的时间准备。后天早晨的同一时间,你们必须筹备出一支兵马充足的世界联军。”

“至于用处,敌人为谁?”

将问我又卖了个关子:“想必在前段时间,你们也都观测到了——原本盘踞在太平洋,几乎竖着阻断整片大海,甚至还影响到了空路的「利维坦」们消失了。”

“这是一件大事,很大很大的事,只不过在各种由「人」引发的麻烦中,它的重要性被暂时地忽视了。”

“不过你们也不可能真的忽视它,对吧?肯定都派了人出去调查,甚至还杀了一两头迷路的巨兽,亲身感受过「利维坦」的棘手之处。”

“而我要你们在短时间内凑出一支联军的目的也在于此。”

“由我的「真实国度·至高天」所反馈而来的信息显示,绝大部分的「利维坦」在离开太平洋后最终汇聚到了北极,接近极点的位置。”

“不论它们聚在那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有充分的理由趁此机会将它们赶尽杀绝。”

「利维坦」毫无疑问是人类之敌,这无关立场,而是两者间根本没有共存的可能,那些巨兽的存在本身也是不为泰拉这颗星球所容。

稍微想想也知道,生态是存在极限的。

在数亿年前,生物开始演化的初期,陆上最大的食草恐龙在长宽上也无法超过三位数,而食肉种,雷克斯暴龙的大小也不过是五米高、十五米长左右,放在生态环境最为狂野的远古,地上生物也只能是发展到这种程度。

海里的远古痕迹难以找寻,但在和陆上的恐龙相对比过尺寸后也不难得出结论,当时的海中巨兽再大也不会大到哪去。

毕竟到了海里可没有太多的植物提供能量,食物链到了深海中,只有吃肉的猎者才能攀爬向上。那么介于生物体型与能量摄取的关系,远古时期的海中巨兽恐怕不会比蓝鲸大多少。

而已知,体长二十到三十米级的蓝鲸,其主要的食物为体长五到九厘米的磷虾,比率是四百比一,那么最低体长都以公里计的「利维坦」巨兽,它们的主要食物有多大?

它们没得选。

如果它们需要像普通动物一样汲取能量才能生存下去,人类就只会是它们食谱中的第一优先。

就算假设「利维坦」是纯粹的超凡生物,不依赖进食维生,它们过大的体型本身也依然是人类的灾难之源。

之前它们在太平洋的海沟里安静地盘踞倒还好,现在全都活动起来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们的每次游动,数公里长的庞大身躯都会搅动洋流,在蝴蝶效应下掀起连续数日、甚至是持续整个月的海啸冲击。

前者是人类生态位的影响,后者是对于人类社会的影响,不论哪点,就算只是存在那么一丁点发生的可能,都不是「人类」这一种族能够接受的后果。

毫无疑问,「利维坦」是必须消灭的敌人。

是「人」之对面,「兽」的化身。

“当然,我会身先士卒地承担起这场人兽之战的主力,但我希望!”将问我以重音咬住字尾,

“希-望-各位能放下过往争斗的历史与利益的纠葛,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能连结一心,各自都尽到一份力,试着将信任暂时地交予彼此,打好...完成这场众心一力的战争。”

“那么就这样,我很期待各位的诚意。”

“散会!”

众人无言离开,直至回到自家国土,装潢精致的办公室里,也依然维持着沉默。

他们能说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

会议的第一项内容,交出执法权和裁定权就和丧权辱国没什么区别,从今往后所有的国家掌权者,其身份在将问我的面前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权威与权力就是个屁。

只要将问我觉得你该死,就算你是总统、首相,又或者是其他的别的什么...都一样,在他的眼里都一样。

他就是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他是握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神明。

而在「神」之下,确实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而会议的第二项内容,则是神明赐予人类的考验。组建联军,讨伐巨兽,这没错,「利维坦」确实是人类之敌,必须消灭的存在。

但只有两天时间准备,还什么...看诚意?

你不如直说祭品是只黑山羊!如果你的目的,是让各国大出血地白白送掉一批宝贵战力,以自断一臂的形式再表忠心的话,真的,不妨直说!

“真是,暴君...”

从这天起,无冕的「暴君」,将与横掠于天的「凶星」之名并行。

可有人却怀着相反的想法。

会议结束后,将问我主动找上了艾妲,他跨越两片大陆的空间距离又一次地回到了「阿瓦隆」,这个曾差点被自己毁灭的地方。

围着镜湖的花海四季如春,洁白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永不凋零,始终绽放。

“真是温柔呢。”坐在湖边的金发女人回过头,带着笑。

灰发的男人因此驻步:“你是在说我?我可是违背人伦,不把罪犯当人看的疯狂独裁者啊,那些人在回去之后肯定会说我是什么「暴君」吧,多半没什么好词。”

“至少,你做了他们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情。就和「始皇帝」的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一样,愚民们不能适应是他们自己的局限,益处与伟大,都得等到无数年的后世为你正名。”

艾妲的笑容和语气都充满了肯定,她发自内心地认可将问我。

而将问我只是歪了歪头,没有立刻接过这份认可。

他走了下来,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脱了鞋拉起裤腿,和身旁的女人一样将脚泡在湖里。

水温意外地偏暖,淡淡的水流很是柔和,不时有几条小鱼好奇地掠过,蹭着皮肤又带来些微的滑痒,像是在对着心尖撩拨。

将问我又后仰撑着腰,望着蔚蓝的天空看了好久,才感叹似地开口道:“可我做的这些决定,并不是为了什么后世称颂、史书留名,我想的也没那么长远。政哥哥很霸气,可我觉得我做不到像他那样。”

“所以你才比他做得更好。”艾妲化身全肯定bot。

觉得对方是真的什么都敢说的将问我不由得一羞:“我只是力气大些的普通人,或者说终于放飞自我的神经病?跟千古一帝比不了的啦。”

艾妲用更加认真的眼神瞪向将问我,试图用气势逼迫他承认:“不,在我眼里,你就是要比他们都好。”

将问我很快就蚌埠住了。

他坐起身抱住腿,不再与艾妲对视:“我能问为什么吗?”

“因为你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啊,因为你只是个自私的人。”艾妲没有迟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本可以更加霸道,更加像是个暴君一样地对整个世界发号施令。恶也好,善也好,秩序什么的,你只需要用绝对的力量碾过去,就能轻易地改变眼前的一切,令人类社会在你的脚下变成绝对稳定的样子。”

“......”将问我知道自己能做到这样的事,但他绝不会这么做,也不喜欢这么做。

“可你不会这么做,因为你只是个极度自我的人。”艾妲替他说出了心声,“你给这个世界画下框架,只是为了让人们认识到、并有机会做出更好的选择,而不是为了剥夺他们做出选择的能力,这其中的区别很重要。”

“不对。”将问我闷声否认。

“先听我说完嘛,你这个别扭怪。”艾妲不满地瘪起嘴,“我知道的哦,你做的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自己乐于其见。把世界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并不是为了人类社会或整个世界变得更好,而是单纯地...你想这么做、你能这么做。”

“...对。”

“你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而已,而改造它的真正起因,也只是因为你看到了它。”

“不行吗?”将问我反问。

艾妲又笑了:“真是霸道的任性啊,同时,也很温柔。”

“霸道和温柔是反义词吧?”将问我又别过脸。

“没人规定,相反的性格不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吧?”艾妲侧着身靠过来,发起追击,“明明你找的皇帝女朋友就是又能直球又能羞涩的冲突人设,为什么你就不行?”

“你不也一样。”下意识地,将问我反驳道。

但这就中了艾妲的圈套:“对啊,那为什么不行呢?天生喜欢算计的以前的我,和为了爱而变得卑微的现在的我,就那么割裂吗?”

将问我被说懵了。

他不得不直面内心中对于艾妲的那点偏见,然后他又发现,这好像没什么不能面对和值得嫌弃的。

但将问我还是有些犹豫:“可...抱歉,骂我双标我也认了。我还是有些在意你以前的风格与所作所为,即使我知道你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也没有带来什么不能接受的恶果。”

艾妲听了,又露出了小女生般的委屈神色:“明明现在的你和曾经的我一样,也还是不能接受吗?”

“!”将问我惊了。

艾妲的话切中了如今两人关系的要点。

是的,到了现在,将问我的所作所为,单以结果论,又和以前的艾妲有什么区别呢?

意识到这点,将问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是吗...好像是啊。原来,为了迈开脚步奔向未来,从而沾染上以前所不喜的泥污,这也是必须经历的成长吗?呼~~似乎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难受。”

“因为已经成了霸王,乃至是君临世界的暴君了,所以心态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艾妲的表情跟着放松,开始递出吐槽。

将问我也反吐槽道:“这两个称号好土啊,如果可以的话,果然还是「魔王」什么的比较帅。”

“哈哈,什么嘛,明明都是一样的土。”

“笑什么,魔王和勇者可是经久不衰的浪漫设定啊!你这个湖中仙女能不能尊重一下西幻!”

“欸——可湖中仙女这类的角色一般不都是送宝Npc,给勇者送去圣剑杀死魔王什么的,跟你的定位完全冲突哎。”

“你的原典本来就是这种定位的好吧,在不满些什么啊?”将问我无奈道。

艾妲则趁机打出步步为营的直球:“可如果你是魔王的话,我就非得是魔女才行吧?”

萌萌二刺螈哪受得了这种话,更别说将问我的童年女神是c.c,当即瞳孔放大、脑子一时变得空白。

“也可以的吧?”艾妲又送上补刀,“「湖中仙女」本就是一体多面的哦,更多的时候,薇薇安其实是恶毒的魔女。”

“.....”将问我彻底摆了,“我倒是希望你真的恶毒。”

“为什么?”艾妲歪头。

“因为这样我就有理由拒绝你了。”这次是将问我的直球暴击。

但艾妲毕竟也不是姬如似那种玻璃大炮,红着脸的她还能作出有效反击:“那...你是更喜欢哪一面的我,能够为你提供助力的、习惯算计的我,还是一碰就倒、莫名奇妙地爱上你的我?”

这是陷阱题,但已化身渣男的将问我是听不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交出了超越选项的正解:“就不能是原原本本的你吗?什么这一面那一面的,不都是你艾妲拉姆·薇薇安吗?”

“真是狡猾的男人,你就是用这样的花言巧语,才魅惑了那么多的女人吧?”艾妲斥责着,但语气软绵绵地,更像是在撒娇。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这是只有渣男才能回问出的话。

艾妲正视着将问我,眼神没有回避,却又把主动权还了回去:“那你觉得呢,如果你想就在这里更进一步,我也是全盘欢迎的哦!”

她的选择是对的。

“我又不是光馋你身子的渣男...还不是时候啊,等我回来了,再重新认识一下吧?”将问我对她展露微笑。

这一瞬间,艾妲再一次地确认了心中迸发的爱意之真实。

它或许源于各种繁杂,有着出身以及使命的种种滤镜;它或许诞生于一瞬心动,受到了化凡之后的吊桥效应影响。

但你能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虚幻的吗?

不,在激素之上,「人」与「人」之间所共同经历过的事情,彼此间所共有的回忆,这其中所交错着摩擦出的火花,一定全都是真实的,是超越了肉体的心灵之触。

抚摸心口,感受心跳的节奏。

奇妙的韵律中,那份感情不一定是由完全的纯碎构成,但它呈现出来的,却可以是百分之一百的真挚。

“嗯,我在这里等着你。”艾妲倾倒上半身,在将问我的耳边轻吻。

将问我牵着她起身:“那我可就又有了一个必须尽早回来的理由。”

“不是说要杀了我吗?”

“我可没忘,不过,这件事就留到一、两百年之后吧。”

“那我也等着。”

挥手,约定好了重逢的二人告别彼此。

南方小年的两天后,这是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周六,节味渐浓,街坊上的人们都在趁着这个周末布置着年货。

但就是这样一个喜气正盛的早晨,姿色各异的女孩们围着将要出门的灰发男人,面上皆是浓重的担忧。

因为她们能做的只有辞行,再一次地,将一切托付出去。

莫九九和邢涵沉默着站在近处,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将灰就没顾虑那么多,两手锁住自家尼酱的腰就是拖着不给走。

姬如似虽然支持自己的恋人,但到了临行时还是抗不住心中愈发沉重的忧愁,从侧边抱住。

林梓兮则是介于矜持和不矜持之间,她牵着将问我的手,不愿意放开。

“一定要去吗?”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可!那种敌人...真的可能被击败吗?!不如说,那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吧,去面对tA到底有什么意义!tA又真的会是人类的敌人吗?”

这是只有作为「家人」的林梓兮才能说出的劝阻,也只有她,即使是已经理解了将问我的意志,也无法做到接受他的选择。

将问我回握住林梓兮的手,再一次坚定地说道:“因为我看见了啊,看见了,就不能不管。”

“这种事...”林梓兮泫泫欲泣。

“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吧。当初,兮姐不也是因为‘看到’了,就直接决定要把我留下来吗?”将问我试着安抚。

林梓兮用力地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啊。”将问我神色平静,“因为tA就在那里,在认清自己之后,我们终要面对。”

“那也不该是你一个去——”林梓兮还是不肯。

将问我则是畅快一笑:“呵,没关系的!我只是先行一步,替大家探探路罢了。而且,我还有笔旧账,要急着跟tA算呢!”

松开手、离开众人的牵绊,将问我才转过身,林梓兮看着弟弟的背影,竟突然又迈出一步地,向前拽住了他的手腕。

“可我怕...我怕你会像是爸爸妈妈那样,一走就是好久好久。”她低着头,颤抖通过指尖传递。

将问我回过身,用被拽住的手抬起姐姐的脸。

双目对视。

“我可不想成为什么「英雄」啊,所以,又怎么会不回来呢?”

抹去眼泪,笑容倒映在瞳孔中。

“还有!”

“你以为我是谁啊,区区命运也配留住我?”

“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门扉开合,悠远的鲸鸟鸣声回荡,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台上,数万名整装待发的顶级灵能者并肩。

虹色的流彩掠过,「鲲鹏」载着援军抵达,众人在见到冰川一角的瞬间,便明白了何为第二道“诚意”。

「深灰骑士」以装甲倾泄无匹的火力,提供最为全面的压制,「人偶」则作为灵活且无法被阻拦的尖刀直插前线,不断地削弱敌人的力量。

非人的造物们才是猎杀巨兽的主力,联军只不过是压垮它们的最后一个稻草。只要各国真的派出了足够强大的战士,区区几百头「利维坦」,或许还不能造成什么杀伤。

更何况,将问我已经抵达了战场。

“「耶梦加得」,炮击。”他唤出远在太空的第三匹夺名使魔的名字。

随即,天光如注,灿烈的耀白吞没了巨兽的身影。这一下过后,战斗再起时,身负重伤的深海巨兽们已是显出了疲弱之态。

联军战士们士气便是更盛,不用将问我再发号施令,就一股脑地全冲了上去。

但他们其实都忘了一件事。

“喂,你耍我们玩呢?”凌海桃没急着上,她跑过来勾住将问我的脖子,“搞这么厉害,你自己一个人就能随随便便地解决这些大家伙吧?”

“这不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嘛,各自展示力量,还有就是,为将来各国间的长久和平提供一个够大、也够平整的‘台阶’。”将问我忽视了凌海桃贴得过于近的柔软,认真地解释道。

凌海桃愤愤不满地还想说什么,里见月夜又走上来,从将问我身上掰开了她。

一个深鞠躬,里见月夜真的很有古贵族大小姐的气质。

“感谢。”

“你谢啥啊?”

“将问我能比我们做的都多,他有自己选择的敌人,不要再添乱了。”

“欸,我这不是在想着帮他嘛...”

吵吵闹闹地,里见月夜拖着凌海桃跳下到冰川战场。

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问我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

该道别的都道别过了,接下来,就是最终、同时也是最初的战斗了。

「破灭魔剑·天坠极光」出现在手,已是「限制解除」的张弓状态,唯独是这份力量,唯独是象征着极致的因果之力的「概念·正射必中」,才能带领将问我走向属于他的战场。

一箭(剑)射出,虹彩被被分割开,于这一瞬间,将问我抵达了「时间」与「空间」的尽头。

或者说,是被「虚数界」与「时间维度」所挤压掩盖住的地方。

除了“历史的真相”之外,其实还有一件事,是来自异界的穿越者将问我本该很快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即,在没有超凡的世界线里,「时间」和「空间」,其实都是人类以科学的角度对“认知”本身作出的一种界定,这两者并非真正存在一个不变的客观尺度。

「因果」也一样,更多地只是人们对于某种概念的描述整合。

但,在这个世界,这个真正存在「界限」的世界,它们皆是有着对应的本质的。

「时间」对应「时间维度」。

「空间」对应「虚数界」。

那「因果」对应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对应的界限亲和者触及到它的本质?

答案是,「因果」的本质被什么东西“主动”地隐藏起来了。

将问我迈步向前,越是接近那里,虹彩之于天地的区分就越是明显——流动向前的天空是「时间」,而稳固不动,随着将问我的脚步不断向后的是「空间」。

它们两者有如太极的阴阳,天旋地转地相接着,只在首与末互相沾染。

而最终,亦是最初,混沌的中心,真正将天地勾连的,即是描摹「因果」的「无限域」。

它的样子像是一颗树,仅有黑、白、灰三色构成,它的根与冠所延展开的数量相同,皆是无限。

根脉连结虚数,冠枝连结维度,它扭转着,不论正着看还是倒着看都一样。

看久了,又觉得它不像是一颗“树”。

反倒更像是一只舒展节干、编制网络的“蜘蛛”。

为什么会是看成活物?

大概是因为,它的正中,张开了一只有着无尽复眼的巨瞳吧。

将问我停下了,他还距离「无限域」有着“很长”的一段,但这个状态下的他,只能到这。

【你...好。】

并非声音,也不是念话,而是直达灵魂本质的接触。

“你好。”将问我回应了tA。

然后展开「真实国度·至高天」,在深黑轻甲的庇佑下艰难地又迈出脚步。

tA注视着接近着自己的异界来客,没有做出任何阻拦,反之,仿佛无穷无尽的瞳孔中萌发出了新的情绪。

是的,因为打过了招呼,所以二者之间便有了交流,便是有了因果。

tA正以两千多年来最快的速度趋近于理想之型。

是的,tA于此刻诞生出了情绪,tA在好奇,tA在期待,tA在越来越接近于「人」。

【你,为,何,来。】

甲胄破碎,将问我的身躯逐渐变得虚幻,但祂其实是在接近更为本质的状态。

“我是来....”

将问我在尝试适应,彻底摆脱黑甲的祂,虚构的身形在不断扩大。而不出所料地,这样的变化很自然,片刻后,将问我的脚步越来越快。

但这变化的实质,正是与tA的变化相反。

tA正逐渐成为他,而他正逐渐成为tA。

「界限」在试着成为「人」,而「人」,却在试着成为「界限」。

不过,这倒转的起源注定不会完成。

将问我停在了tA的面前,不再继续接近。

这是第六阶段,和任何能力都无关,仅仅是将问我作为一个「人」,作为他自己的「选择」。

我与我周旋久——

“宁作我。”

在六阶之上,在把全数伟力归于自身独一的“太一”之上,有七阶吗?

有的。

但不会有任何一个灵能者选择晋升七阶。

因为七阶即是“起源”,是归于「界限」本身,成就真正的全知全能,逆转时空、倒反因果。

而代价是...失去「我」。

六阶灵能者一旦晋升,便自动获得晋升七阶的机会,只需一念,他们便能化作永恒本身。

已经说了啊,作为「人」的灵能者不会选择放弃自己的,所以,六阶的确就是灵能者的尽头。

但凡事皆有例外。

「因果」即是「命运」,而命运既意味着注定,还意味着意外。

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正如“无”必须以“有”作相对才能具备意义,所谓“命中注定”,就必须以“存在意外”为前提才能达成。

这睁开的眼睛便是相悖互证的体现,「界限」选择了「人」所导致的意外与必然。

【你为何而来,变数?】

tA越来越像是人了,甚至还知道疑问,甚至还知道用重复追问。

而以伪七阶站到tA面前的将问我也是终于能好好地说清楚自己的来意——

“你就是命运的化身?”

【是,也不是。】

tA已经知道思考自己的存在了。

但将问我可不惯着tA,他可不需要思考和犹豫,他费老大劲抵达这里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决定了。

“那就至少有一半是了,对吧?”

【???】

“只有一半我也得报复回来,吃我一拳!”

在万事万物的起源之前,泰拉史上最为独特、也最为普通的那个人类向着自己的命运...发起了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