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就着王熙凤的思路一想,抚掌叹道。
“都是冤孽,这薛家也不知何时才能事了。”
鸳鸯给史溁揉肩,舒缓着刚才久久直坐“造成的酸痛,就见外头守着的丫鬟进来报信说外面来了宫侍,说是皇后有吩咐。
史溁并邢氏、王熙凤急忙起来迎接,那宫侍满面笑容将皇后的意思说出,乃是通知各位女眷,明日前往京郊围场。
当今欲在围场,请诸邦使臣狩猎,史溁心头一动,笑问那宫侍道。
“敢问公公,是否需要我等女眷带上狩猎器具?”
宫侍笑答:“老太太,娘娘说这次便只有男宾下场,女眷都是有位席的,不必带那么些劳什子,只要在观台上看个热闹就是了。”
说着,宫侍上前一步,小声对屋内人道。
“咱们得了娘娘吩咐,特告知老太太,太太,奶奶一声。
方才朝会散时,爪哇国使臣向陛下提出想要求一位大徒女子回去给她们国王做王妃。
明日围猎,若是家中或者亲眷中带了适龄姑娘来的,最好不要去,以免麻烦。”
王熙凤心思一转,小声问道:“公公,这么说来,陛下和娘娘是不想……”
“正是如此,不过陛下并未直接回绝,还望诸位不要让陛下多忧心才是。”
“多谢公公提醒,我等自然会约束好家中女眷,不外生枝节。”
史溁郑重承诺,并让鸳鸯拿了上等封出来,予了这位宫侍。
史溁笑着将这位宫侍送出了门,回来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果然不出所料,有使团求亲。
当今是一定听到了贾赦上奏的,这一点贾赦也回来和她说过,他是当面向当今陈述了其中利弊。
所以,皇后的这个提醒也是有来处的,不同于女眷们准备各样的保暖衣物,各家子弟在听说原本排在最后的狩猎被提前了都是一脸的亢奋。
大徒有个立朝以来的旧俗,那就是在这样的狩猎中,要是谁家的子孙后辈猎得好名次,便可以得到当今的召见。
若是得了上头贵人的眼缘,那这一辈子前程就不愁了,很多勋贵子孙,并不爱走那科举之道。
他们更多走的是举荐,成为皇城侍卫,然后再入朝为官,这条路得到的品级比科举入仕要高,并且更得上头贵人信任。
贾赦这个銮仪卫内大臣就是管他们这些人的,史溁亦有给宝玉捐个龙禁卫,得一五品闲职的打算。
有了贾赦的庇佑,将来宝玉也不至于被人欺负,而这种闲职,朝中并不会委派什么差事与人,最适合宝玉这种不爱世故之人。
一宿无事。
第二日众人启程前往猎场,围猎要进行五日,最后一日清点猎得的猎物,计算名次。
因此,这几日众人便没了房舍,只得在帐中居住。
不过,好在各家都知有狩猎的安排,各自带了相应的物件,安顿起来也不费力。
邢氏一进帐篷,便伸手在薰炉上面烤了一会儿,拿起来后还一边搓手,一边感叹。
“这帐篷里竟然比屋里冷这么多,这晚上睡觉可得换上厚被子。”
史溁一路走来也觉得冷,也凑到薰炉边上烤火,因道。
“凤丫头说要将这几个笨重家伙带过来,我还觉得麻烦,没想到真用上了!”
王熙凤从帐外进来,笑问。
“老祖宗,太太,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见有人在说我?”
史溁笑着招呼她来身边,“凤丫头快来,我和你太太在夸你呢!”
王熙凤笑道:“这一顿折腾,只寻东西就寻了半日,累得慌,不过听了老祖宗和太太的夸奖,我觉得我还能再撑一个时辰。”
史溁见王熙凤确实眼中满是疲惫之色,便好奇地问她。
“咱们带来的东西,有林之孝他们安置,他们接手了这些东西,办得妥帖,不用你太过费心。
你是寻什么把自己累着了?”
王熙凤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她目露无奈之色,和史溁与邢氏解释道。
“还不是琏二爷,他昨儿晚上,突然想起来大老爷送他的一对护肘,非得要。
偏来的时候匆忙,我就随手塞一个箱笼里了,已经不记得到底在哪里了。
昨儿后半夜找了半宿,早上林之孝他们做事,我又得看着,这会子,只要给我一个枕头,我便能睡过去。”
史溁见鸳鸯他们已经收拾好了睡觉的地方,便对着王熙凤说道。
“狩猎还有两个时辰才开始,你在我这里补补眠,待要走了我叫你。
琏儿也是胡闹,什么护肘不能用,只要那一件。”
邢氏笑着为贾琏说好话,“老太太别恼,琏儿这是紧张大老爷,大老爷对琏儿用了心,他们父子如今亲热的很呢。”
碧玺服侍王熙凤躺下,却被鸳鸯叫了起来,按照史溁的意思,灌了王熙凤一杯姜茶,这才放过已经眼神迷离的她。
这边贾琏早就和几个交好的王孙公子在猎场闲逛起来了。
一众人都穿着骑装,在各个帐篷间穿梭,贾琏因为是他们中最早有正经朝职的,于是被人簇拥在中间。
“琏二哥今日好生英气,看看这浑身的装扮,定然是嫂子的手笔。”
出言的正是冯紫英,他是神武将军冯唐的儿子,自幼便习得一身好武艺。
只是他与贾琏有年岁差距,又逢三年祖父离世,并未娶妻。
“瞧你说的,如今咱们京城里谁不知道琏二哥和嫂子夫妻恩爱。
上次我在长公主府里赴宴,听长公主的儿子说,长公主只恨咱们琏二哥成婚早了,没能得咱们琏二哥这样的好女婿。”
陈也俊勾着他的脖子,嘴里的话却是对贾琏当初之事的好奇。
贾琏发誓之时,他不在京城,等回来的时候,听说在他出去之时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不由捶胸顿足,奈何贾琏有了差事之后,时常忙碌,几次都未得相见。
这次到了猎场,终于叫他抓到了人,如何能不提此事。
贾琏被他说的脸一红,摆手道。
“别胡说,我心里只你们嫂子一人,再没有别的地方装人,莫要出去胡说,你嫂子听了该不愿意了。”
“哦~~”
“哎~~”
“啧~~”
随着贾琏的话出口,一众人纷纷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惹得来往的仆从都往他们所在之处小心地瞄着。
冯紫英见贾琏闹了个大红脸,笑嘻嘻地道。
“我们几个比琏二哥小,家中尚未给我们说亲,不过,琏二哥当初成婚的时候,我们几个可是到场的。
嫂子出嫁可谓是十里红妆,着实让我们羡慕了许久呢。”
“就是就是,琏二哥和嫂子珠联璧合,实是天生一对!”
贾琏红着脸应下,“你们也别一直说我,你们几个眼看着也不小了,心里是何打算。
总不能终日这么闲着,该做些事情才好。”
提起各自的前程,几人都垮下脸来,他们虽是京城中顶顶富贵的王孙公子,整日不缺银钱使费,出手阔绰。
但是一身自由也不得,少不得全听家中长辈们的安排,自己完全做不得主。
半晌,陈也俊才郁闷地说道。
“琏二哥,我本是想去大营,先历练着,奈何我父亲见琏二哥你科举中榜,改了主意。
寻了四个先生看着我在家读书,一应的诗会、宴请也不许我去。
要不是我外祖母想见我,我上次都出不了门。”
冯紫英比他脸色更难看,小声说道:“你们也知道,我们家底子不厚,家中最近周转都有些困难。
左右我年岁不大,等过两年家中境况好些了,再打算不迟。”
说罢,他脸上愁色更浓,贾琏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家中之事,想到之前还债之后那一段紧吧的日子。
不由得忧心问道:“我许久未见你,竟不知你家如今过的这般艰难了。
家中情况如此,令尊大人可有什么确切打算?”
冯紫英面容苦涩,只回道:“你也知道,我们冯氏一族,如今子弟都不怎么争气,无论是过去分出去的嫡支,还是庶出子弟,都靠我父亲一人来接济。
我们家如果去也是没法子了,我母亲就是说学习一些家里的开支,不要再摆那些排场,可是我父亲不同意。
我父亲说要是我们家真的节衣缩食,那被我们家那些债主知道了,怕是听到消息就会直接找上门来要钱。
我们家手里现在哪有什么多余的银钱给他们,只能扯虎皮做大旗罢了。”
贾琏自从跟着贾赦学习,便也明白了之前王熙凤想要减少府中待客的开销,被贾赦严词拒绝的原因。
就和冯紫英他们家一样,世上的人都是会看眼色行事的,那么这些人家在顶胜的时候无一不是繁荣富贵,一应吃穿用度,哪怕是下人的待遇,也要比平常的官吏好上许多倍。
来投靠他们的门客,或者是愿意和他们来往的商贾那都是看着他们的权势富贵来的。
之前,荣国府在还债之时,为什么那些人不敢上门来闹,是因为,他们荣国府虽然失去了大笔的银钱,却得了十几年来没有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