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一口酒一口肉的吃吃喝喝,管家的眉头却紧皱了起来。
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可汗,外面暴风雪凶猛,大军恐已失散,得尽快想法子应对才行啊。”
面对他的好言劝阻,阿史那库鲁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笑道:“呵呵,无妨,他们都是突厥人,又怎会不知如何面对暴风雪。你不用担心,待风雪稍歇,他们定会寻来,就算迷失方向,也会自行前往安化堡。”
话虽如此,却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罢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着,那可怕的暴风雪却丝毫没有要减弱下来的迹象和趋势。相反,其风力竟然还变得愈发猛烈起来。
狂风呼啸着,发出阵阵犹如恶鬼哭泣又似野狼嚎叫一般的声音,仿佛要将整片大地都彻底吞噬掉一样,那恐怖的声响不断地在耳边回响着,令人毛骨悚然。
尽管他的管家心中焦急万分,可这位库鲁可汗依旧不为所动。在暖暖和和的车内自斟自饮,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因为酒醉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库鲁可汗悠悠转醒,车外仍是暴雪肆虐。他伸了个懒腰,唤管家进来,却无人应答。他心中一惊,撩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外面白茫茫一片,隐约可以看到有些人影在马车附近走来走去。
穿的严严实实的从车上下来,恰巧管家从远处走了过来。
“可汗,您醒啦!”
管家看到库鲁后,快步上前,扯着嗓子大声嘶吼着,沙哑的嗓音伴随着鬼哭狼嚎的风声,传入阿史那库鲁的耳朵中。
库鲁可汗大声嘶吼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不见其他人?”
管家满脸忧色,挥舞着双手,示意他先返回车内。
“可汗,昨夜暴风雪一夜未停,气温骤降,大部分士兵都被冻伤了,还有些士兵被活活冻死了!”
库鲁可汗脸色一变,仅存的酒意瞬间清醒。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冻死!”
清醒过来的库鲁发出一声咆哮的质问。
管家面露难色,低头说道:“可汗,我们准备不足。许多士兵并未携带足够的御寒衣物,这暴雪来的太突然又太过凶猛。而且……而且不少士兵是被睡梦中叫醒集结,连营帐都为带,所以伤亡如此惨重。”
库鲁可汗听闻,握紧拳头。怒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外出征战,基本的保障都不带,他们一个个都是猪脑子吧!”
管家恭恭敬敬的跪在一旁,低垂着头颅,聆听着库鲁可汗如狂风暴雨般的怒骂声。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但即便心中有万般委屈,此刻也绝不敢有丝毫的反驳之意。
因为他深知,眼前这位盛怒中的主人脾气暴躁,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更多祸事。
这件事情追根溯源,其主要责任的确在于阿史那库鲁自身。他毕竟并非是真正的库鲁,而是一个冒牌货罢。对于带兵打仗这种需要丰富经验的事情,他哪有那么多经验,不能说一窍不通,但知道的也极其有限。
他自以为那两百多里的路程不算什么难事,对十万大军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只要一路狂奔疾驰,短短两三天时间便能轻松抵达目的地。
待大军到达后,只需一阵猛冲猛打,必然能够将秦狄率领的那区区几千人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
可现实情况却远非他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首先,这十万士兵都是在睡梦中被紧急叫醒并仓促集结而来的,当时天气异常寒冷,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吹过,人们都还沉浸在温暖的梦乡之中,谁又愿意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匆忙起身行动呢?
其次,更为关键的是,这些士兵们所听从的并非来自他们熟悉且信任的首领或将军的命令,而是在执行兵马大元帅的命令。他们分属不同的部落,临时集结,自然没有什么默契,全都以为自己是主力,才不会去管那些后勤保障的事情。
正是由于众多未曾深思熟虑以及考虑欠妥的因素交织融合在了一起,犹如一颗颗隐藏在暗处的炸弹一般。而这场暴风雪,无疑就成为了引燃导火索的星星之火,最终如火山喷发般不可遏制地爆发出来,从而引发了一场规模空前且损失严重的巨大隐患。
其实这些因素在最初的时候只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小问题,可惜当时身为兵马大元帅的阿史那库鲁一心想要建功立业,高调的搞掉秦狄,所以并未注意大军的后勤保障问题。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喽。
这位自诩伟大英勇的可汗深吸口气,努力压制内心怒火,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也清楚,现在发火无济于事。
“有多少人被冻伤,又有多少人被冻死!”
不难听出,库鲁的询问说的是咬牙切齿。
管家犹豫片刻后答道:“冻伤的兵士不计其数,目前方圆两里,冻死的兵士已经超过百人之多。现在...现在士兵们心中的怨气很大呀,还需要及时安抚才行!”
得到这样的回答,他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再一次熊熊燃起。
就见他双拳紧握,关节处咯吱咯吱作响,咬牙切齿的说道:“去将负责后勤补给的军需官唤来,本汗要用他的脑袋来平息士兵的怨气!”
闻听此言,管家面露难色。库鲁见他一动不动,再次怒斥。
“你还愣在这里作什么,难道本汗的命令没有听到吗!”
“可汗,我们...我们的军中根本就没有设立军需官一职。不仅没有军需官,就连负责后勤保障的将军都没有。”
阿史那库鲁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就是再不懂军事,也明白后勤保障在征战中是不可或缺的一步。
“怎么可能?这行军打仗怎会没有军需官?”
管家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的说:“可汗,您当初只想着速战速决拿下秦狄,只下令集结大军,各部落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主力,所以这才......”
阿史那库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懊悔的肠子都青了,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面前的矮桌上。
尽管恼怒,他也明白,此刻士兵的怨气必须要平息,否则军心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库鲁暗暗咬牙,眼眸中的怒火似要喷涌而出。
“事到如今,只能找一个替死鬼来安抚士兵的怨气。”
感受到他那布满杀意的目光看向自己,管家只觉得心一沉,隐约有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可汗说的是,我这就按照您的安排,去寻找合适的人选。”
管家战战兢兢的说着,作势就想起身离开。
“且慢!”
库鲁阴沉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就见刚要起身的管家再次跪倒在他面前。
“可汗,您还有什么吩咐。”
面对管家的询问,库鲁的嘴里却传来一阵阴森的冷笑。
“呵呵呵,你在府中生活了半辈子。这么多年,无论是二弟还是我,对你如何?”
管家额头冷汗直冒,磕着头说道:“二位主人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阿史那库鲁冷哼一声,道:“说得好。既然你也这样觉得,那本汗就管你要一物,以此来做为回报,你可愿意?”
管家面如土色,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却不敢肯定,故此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可汗,小人就是个奴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主人赏赐的,那都是些身外之物,可汗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阿史那库鲁站起身来,脚下跨出两步到管家身前:“你跟随我们多年,知晓诸多机密,如今出此大乱子,本汗需要你的脑袋来平息士兵们的怨气。这军中无军需官之事,你身为管家定是早已知晓,却不提醒本汗,莫不是盼着本汗兵败?”
管家闻言,当时就瘫倒在地,哭喊道:“可汗饶命,小人冤枉啊,小的只是府中的奴才,哪敢干涉可汗的军政,况且...况且可汗大军在婺城集结的时候,小人并不在场,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呀!”
阿史那库鲁嘴角泛起冷笑,沉声道:“你放心,本汗不会亏待你的家人。你的死,本汗会铭记于心,日后定会厚待你的家人。”
说罢,只见他手臂猛然一挥,动作快如闪电,瞬间便将其腰间那柄寒光闪烁的长剑抽了出来。刹那间,剑光如雪,冰冷刺骨,令人不寒而栗。
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冷漠得如同千年寒冰一般,手中长剑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直直地朝着脚下的管家狠狠地挥斩而下!
只听得“噗哧”一声闷响,仿佛撕裂锦帛般清脆刺耳。紧接着,一道血光冲天而起,那颗原本还长在管家脖颈之上的头颅,就这样被轻易地斩落下来。
血淋淋的人头骨碌碌地滚落到地板上,溅起一片猩红的血迹。温热的鲜血从断颈处喷涌而出,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迅速染红了周围的地面,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息。
阿史那库鲁弯腰俯身,捡起地上那颗还冒着热气的脑袋,从马车内走了下来。
外面的暴风雪依旧尚未停止,蹲守在马车外的护卫看到可汗出来,急忙迎上前。而看到他手中拎着的人头后,几名护卫大吃一惊。
只见库鲁可汗高举着管家的头颅,对着面前那几名护卫大声说道:“传令众军,此乃渎职者之下场,正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导致大军的保障物资滞后。本汗已经传令将御寒物资加急送来,今后绝不会容忍军中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风雪呼啸声中,护卫们望着那颗滴血的头颅,口中齐声高呼:“可汗英明!”
事情究竟是谁的责任,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用这颗人头,尽可能的安抚士兵们心中的怨气,稳固军心。
命人将管家的尸体拖走,直接就扔在了雪地中。另有人快速将车内的血迹清理干净,阿史那库鲁再次回到车内。
只见他眉头紧锁的坐在暖炉旁,神色阴晴不定,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楚王宫内,秦浩面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紧握的拳头哆哆嗦嗦。
在他面前,站立着北楚一众高官,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