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早已过半，望着外头依旧炽热的院子，沈云湘兴致缺缺地合上了窗。
也不知陈文清科考如何了。
算起来已经过了一半，眼下竟半天风声都不见了。
“姑娘好，”穿着一身浅绿小衫的圆脸丫头过来跟沈云湘福礼，“今日厨房给姑娘备了酸梅饮。”
沈云湘好脾气地笑了笑，“放下吧。”
绿珠点点头，随即将酸梅饮搁在桌上，退在一旁。
沈云湘也不说话，盯着酸梅饮里的冰块发怔，好半晌才说，“家里的几个姐妹都送去了么？”
“回姑娘，都送去了，只是给五姑娘的那份被退了回来。”
因为出了季府的岔子，沈云沁被老太太罚了禁足。
沈云湘当然知道这事儿，毕竟琴书被打了板子又被赶出府的时，绿珠可是在现场的。
听说沈云沁满口牙都恨不得咬碎，沈云湘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这就气了？
呵，还早着呢。
“姑娘，”水碧抱了件衣裳从里屋出来，瞧见绿珠，面上也带着笑，“明日去国公府赴宴穿这件么？”
沈云湘眼眉一扫，慢慢点点头。
浅粉石榴裙，还真符合她天真浪漫的年岁，虽然母亲知道她性子与当初不一样了，可母亲却还是希望她做个不谙世事的姩姩。
想到这，沈云湘默默在心里叹气。
“那奴婢今日就先挂起来。”
等水碧又进了内室，绿珠便起身离在沈云湘身侧，偷偷觑了眼沈云湘。
沈云湘头也没抬问：“怎么？可是不习惯？”
“没，”绿珠哄着脸喃喃道，“奴婢只是没想过还有机会来伺候姑娘。”
沈云湘轻笑，“九红同明月这些日子不在，我这人手不够，水碧说你日常伶俐，所以这些时日你就在小青州伺候。”
“多谢姑娘。”
“谢我做甚，你要谢也是谢水碧。”
“奴婢知道。”
沈云湘不甚在意点点头，又去看自己的书呢。
绿珠垂着头，盯着自己绞的短短的指甲。
沈云湘看了会儿书，便觉着乏了，打着哈欠往书榻上躺，绿珠赶紧过来。
“姑娘可是乏了？”
沈云湘眯着眼点点头，“把冰盆抱过来，你同水碧也歇着吧。”
“是。”
绿珠依言，又添了冰，沈云湘便慢慢平稳睡下。
绿珠守了会儿，见沈云湘睡得熟，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正遇着水碧过来，绿珠赶紧伸出手搁在唇上。
“姑娘歇着了？”
绿珠点点头，“歇着了。”
“那你把帘子放下来，仔细虻子。”
“是。”
等俩人确定沈云湘不会被惊扰，便一道退了出去，在外静静候着。
“你先下去歇着吧，我守着姑娘。”水碧说着轻轻推了推绿珠，“去吧。”
绿珠沉默着摇摇头，“我陪水碧姐姐守着吧，咱们还能一道说说话。”
“好。”
水碧笑得眉眼都弯了，绿珠年岁同她家里的大妹差不多年纪，同样是小鼻子小嘴的，她看了心里便觉得亲切。
“说起来，我还没多谢水碧姐姐呢，我能来姑娘跟前伺候，多亏了水碧姐姐。”
“也是你平日里心细，表现也好，这才入了姑娘眼，”水碧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又安慰道：“咱们姑娘虽说是府上嫡出的姑娘，可在姑娘跟前伺候，也没你想的那么吓人，往后你就知道了。”
“奴婢明白。”绿竹说着，露出个甜甜的笑来，“姑娘抬举了奴婢，奴婢感激姑娘。”
“就是这个理儿，”水碧欣慰地笑，“你看，明月同九红都是去年才来的小青州，可她们俩人眼下可都是姑娘身边的一等丫头，你虽然来得晚，可是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绿珠明白，多谢水碧姐姐提醒。”
“好啦，你去歇着吧，我看着姑娘。”
“是，看今日的日头，姑娘怕是要睡好一会了，等姑娘醒了一定饿了，奴婢现在去厨房，让厨房给姑娘备些吃食。”
“哎，这就对了，姑娘喜欢蟹粉酥，你让厨房多备些。”
“是。”
瞧绿珠伶俐发模样，水碧心下满意，姑娘前些日子问过她，她既然当时举荐了绿珠，自然是希望绿珠能得姑娘青眼的。
“水碧？”
正想着，屋里传来了沈云湘的声音，水碧忙不迭迎了上去，稀奇道：“姑娘怎么醒了？可是奴婢吵醒姑娘了？”
那厢沈云湘轻轻摇摇头，“没事，只是发梦了。”
水碧伺候沈云湘起身，瞧沈云湘的脸色，水碧安慰道：“姑娘，发梦而已，做不得真的。”
沈云湘的手一顿，好半晌才道：“我知道。”
水碧还想再说，可见沈云湘面色泱泱的，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换了话头，“姑娘，老太太那边差人要来给姑娘做衣裳哩。”
“让人过两日再来吧，”沈云湘随口应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是。”
老太太要给姑娘们裁衣裳，是为了沈云萝的及笄礼。
沈云湘歪着头想了想，随即扯出个浅淡的笑来。
她好像记得，沈云萝的及笄礼没有办成，因为出个大事。
“行了，你去请三姐姐来一趟，明日要同去国公府赴宴，我还有些话，要同三姐姐说道。”
“是。”
等水碧领着沈云溪回来时，沈云湘已经沏好茶等着了。
“三姐姐来了，快快请坐。”说着，沈云湘起身牵着沈云溪，将她拉在一旁坐下。
“多谢四妹妹了，”沈云溪也陪着笑，挨着沈云湘一道，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问道：“没休息好么？”
沈云湘一怔，又想起方才的梦来。
梦里，她见到了沈云沁口中的那个结局。
陈家，满门被斩。
赤红的血，在街口淌了三日。一连好几天的雨，一直冲刷不掉满地的血迹，她什么也救不了，什么也拦不住。
“没事，只是方才发梦了， ”沈云湘摇摇头将这事抛在脑后，笑着问：“三姐姐，明日去赴宴，姐姐可备好了贺礼？”
沈云溪点点头，将自己备好的礼拿出，“四妹妹看看可行？”
望着沈云溪手中的百蝠绣帕，沈云湘轻轻点点头，“三姐姐手真巧。”
得了这句，沈云溪心里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明日，却还是止不住地忧心。
“姐姐， ”沈云湘拍了拍沈云溪，“我听说，国公爷当初袭得爵位后，也曾上过战，当年陶夫人还曾同国公爷一道去过漠北呢。”
“真的？ ”
沈云湘点点头，“ 陶夫人乃女中豪杰，姐姐见了自然会知道。”
听了沈云湘的安慰，沈云溪心下又松了几分，“我……”
刚要说话，就见沈云湘目光一沉，沈云溪还来不及问，就见屋外走来了一个端着茶盘的圆脸丫头，圆脸丫头一见俩人，立刻上前福礼，“姑娘，三姑娘”
沈云溪再去看，就见沈云湘眉眼含笑，语带着欢愉，“三姐姐先用些吃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