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
楚天耀笑着点点头:“你既然心中有数,朕就不多说什么了。”
太子不急不慢地走到父皇身边,为他与自己各倒了杯茶,“另外,还有件事,儿臣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想要听听父皇的意见。”
似有些不好说出口,太子略微卡壳片刻:“……如今宣俄战事已毕,曾在战场上立过功的将士们都已获赏受封了,唯独……”
“唯独主帅闫瑞不好封,你是想说这个吧?”楚天耀喝了口茶,笑吟吟地看向太子。
太子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是,闫瑞已贵为国公,此次……此次率军征俄,又堪称首功,这功绩实在太大了,倘换做乱世,纵是……纵是封王也不为过了,可……可如今我大宣正值盛世也,总不能真封个异姓之王,自生隐忧吧?”
“这还不简单么?”楚天耀朝太子翻了个白眼,一手轻敲着桌面,淡淡回答道:“他闫瑞不曾成家,也无子嗣,将他所获之功,大肆延绵降恩于其后世,不就成了?”
太子双眼一亮,恍若如梦初醒般拍腿叫好:“对啊!这……这我怎么没想到的!以闫瑞的功绩,将他现有的勇国公之爵改成世袭罔替,仍谁也说不出话来了!往深里说,这可比封王都实在。”
“这还不够。”楚天耀双手抱胸,豪气云干道:“既然要赏,就要赏到谁都说不出闲话的地步!”
“云县有皇田万亩,匀出一半来赏给他闫瑞,此外,再赏黄金十万两,赐其只有我大宣开国之功臣所有的麒麟金甲,另,面上荣光一并予他,日后他勇国公闫瑞可于皇城之内策马!”
太子听罢此言,忍不住倒抽凉气:“父皇……这赏赐……是不是……”
“这赏赐若不重,你怎么好将人的兵权往回收呢?”楚天耀微微眯眼道:“孩子,你记住,凡准备用兵之时,就要先想好收兵之尾!”
“现在,你该明白为何征俄一战,朕只用闫瑞而压洛重云不动了吧?”
闻听此言,太子惊出冷汗:“原来……原来父皇……父皇从一开始就有了打算,倘征俄顺利,闫瑞之功过大,不宜再掌兵权,然适宜收其兵权者,武将勋贵中,够资历者惟有……惟有二舅……”
楚天耀笑着点头:“对,所以,征俄之战就不能用洛重云,因为朕知晓他的能力,他若上了战场,纵使腿瘸了,功劳也不会低于闫瑞,到那时,兵权就不好收了,或者说,收回容易,但要想不惹非议,不寒人心,就难了!”
此番言论落入太子耳中,直让他大受震撼,回忆起当初父皇同意征俄之后的选兵用将,他这惊觉,原来老人家步步都有深意。
“把李进锐放去跟闫瑞搭班子,一是他李进锐确实是个能才,二,朕也想让他贴着闫瑞捞捞军功,把闫瑞头上的光环消一消。三,是为了给他李进锐打牢基础,有了征俄之战的功绩,他李进锐文治武功都不缺成绩了,你日后想要大用他,许多闲话与非议就生不起乱了。”
说到这,楚天耀轻轻叹了口气,诚恳摊牌道:“你以为,当初朕叫停闫瑞第一次东进,只是战略上的考量而已吗?其实,朕也是有些私心的。”
太子闻言,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所以父皇……您……”
“对,与库芬一战我大宣王师大胜后,朕已能确定,这场宣俄之战的最后胜利者,非我大宣莫属了,所以……他闫瑞身为率军之帅,不能一直立功,也该犯些错误。而大军里那些已将闫瑞之令奉为圭臬的将领们,也该在他们未成党势之前,换下来,全部打乱……”
“你,明白了吗?”
太子脸皮抽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接连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后,他的双眼才重新恢复清明。
他神色郑重地朝父皇深深鞠了一躬,颇为触动道:“父皇方才一言,令儿臣深受教诲,比之深读十年书更有收益,儿臣……儿臣谨受教……”
“听明白就好,所以,你明白该怎么赏他闫瑞了吧?”
“是,儿臣明白了,该大赏之处大肆加赏,可初次东进所犯之过,也应大力批示也,二者,并不冲突,又或者说,二者都应有,才正常。”
闻言,楚天耀大乐,忍不住鼓掌叫好:“好!好!你小子也算是领悟到精髓了,没让朕白费口水,不错……很不错!”
……
安宁公主府,正院大堂内。
卫学海楚馨瑶夫妻正与大儿子卫良睿同桌用膳。
随口扒拉了几口饭菜的卫良睿忽地抬头问道:“二弟和小妹呢?”
拿勺盛汤的楚馨瑶随口回道:“你二弟和小妹已经吃过了,现在正搁后院里午睡呢,有张嬷嬷照看着呢。”
卫良睿“哦”了一声,遂又皱起眉叫苦道:“本来太子爷都同意了儿子的请求,说等二弟长大些后,让他同大皇孙殿下一同上课的,但……但下午那会儿,太子爷从圣德山庄回来后,又说这事没准儿了……”
楚馨瑶倒是被他这句随口而发的抱怨声激起了好奇心,“怎么的呢?”
“太子爷说,皇上有意自行培养皇孙,所以……这课大概率是上不成了。”卫良睿苦笑一声。
“你啊,脑子就是不够灵光!”卫学海手拿筷子敲了敲碗,撇嘴道:“皇上他老人家是想自个培育皇孙那是好事,你二弟是不能跟皇孙凑上同窗之情了,但要想捞个伴当之谊还是可以的。”
“皇孙的年纪还小,也正是贪玩,需要伴当的年纪,这一点皇上他人家也是心里有数的……你小子,只要肯厚着脸皮去跟太子说,让你二弟往后跟着皇孙一起聆听圣训教诲,这事不就成了么?”
卫良睿茅塞顿开,连拍大腿道:“是啊!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还是爹您看得透彻……那……”
“得了,这种觍脸讨恩的话你这脸皮薄的人说不来,这事,让你老子我去办吧。”
说到这,卫学海将碗筷放下,接过妻子递来的手帕,不紧不慢地抹了抹嘴,“等明儿,我亲自去求皇上要个恩典,只是,可能会让你这个做大哥的牺牲些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