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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杜延年爱女心切 崔敬止寒门择婿

庆王妃、袁迎等人进了耳房,有学生取过清水来给袁迎、邱南星清理伤口。

透过耳房的纱窗,袁迎瞧见杜家父女正站在屋檐下说话。

“父亲,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杜心悦此时才想起来父亲的突然出现有些奇怪,便问道。

“说起来还真是巧了。我是来找范尧卿的,路过你这里,想着还从没来过,尧卿便鼓动我顺便进来看看,结果好巧不巧就撞上了。想不到此间竟这般不太平,若是如此这女学不办也罢,否则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九泉之下我如何跟你母亲交待?”

“不就是这一次嘛,又不总是这样!您就不用担心了!就算您不来,我们也能打退他们的,戈娘子可厉害呢,我们今天就是吃亏在没有防备上,所以才失了先手。”

“你说的轻巧,可我这心里到现在还后怕呢,万一......”

“唉呀,哪有那么多万一,您要再啰嗦,我就不理您了!”

“好好好,我不唠叨了,总之你以后万事小心,回头我寻两个女护卫给你安排上,出来进去也好有个照应.....”杜延年说着不唠叨,却又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

袁迎听着这父女的对话,忽觉这杜相似乎也不如往日所听到的传闻那般蛮横霸道,至少在自家闺女面前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声惊动了窗外的杜家父女,杜延年见是袁迎,忙再次道谢。

袁迎笑道:“杜相恕罪,非是妾身有意偷听,只是耳房就这么大点地方,想不听都不成。以往也曾听人言讲杜相是‘女儿奴’,还道是传言夸张,今日方知传言不虚啊!”

杜延年老脸一红,笑道:“让袁娘子见笑了,只是拙荆去的早,老夫可怜这孩子少年失母,难免对她偏宠了些。”

“原来杜夫人这般不幸,倒是妾身唐突了,杜相莫怪。”

“袁娘子言重了......”

正说话间,只见一行人匆匆跑进来,正是祁翀和白郾等人。

原来杜府小厮去秦王府请白郾,白郾难免问一句怎么回事,小厮便据实以告,白郾闻言大惊,忙将事情禀告了祁翀。

祁翀二话不说便命备车,走到仪门前,见柳明诚还在那里跪着,便叹了口气道:“义父,崔鸣刚刚打砸了女学,还伤了人,被杜相当场拿下了。你与其在这里跪着,还不如去崔家报个信来的实在!”言罢便上车而去。

听闻此言,柳明诚心惊肉跳,这个节骨眼儿上,崔鸣怎么会得罪了杜延年呢?

望着远去的马车,柳明诚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便在随从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吩咐道:“去崔府!”

当看到柳明诚沮丧的神情、蹒跚的脚步和渗血的双膝时,崔与之便明白事有不谐。

“先生,弟子惭愧万分……”柳明诚的惭愧是发自肺腑的,在崔家这件事上他的确帮不了先生什么了。

“德甫,你已经尽力了,为师心里有数。唉!老夫一生未曾求过人,此次倒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只是这人情崔家怕是还不上了!”

“先生切勿这样说,对了,”柳明诚突然想起一事道,“崔鸣世兄出事了,被杜相拿住,如今怕是难以脱身了!”

“什么?鸣儿他出了什么事?”崔隐忙问道。

“说是打砸了女学……”柳明诚话音未落,一名下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大理寺来人了,说是要带走大老爷问话!”

崔家叔侄三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见一队差役冲了进来,手持牌票的年轻官员正是罗颋。

“见过宁远郡公、崔少师!”罗颋不卑不亢先行了个礼。

“廷硕,这是做什么?”柳明诚皱眉问道。

“回郡公,崔家之子崔鸣刚才私闯民宅,冲撞了庆王妃,又殴伤了袁娘子和邱寺卿之女,还毁坏了私财无数。杜相命大理寺缉拿崔隐到案问话,牌票在此,来人,将崔隐拿下!”

差役二话不说,如狼似虎般扑向崔隐。

本来查封渝津崔家时便该将崔隐拿下到案,但他一直躲在崔慎府上,崔慎毕竟是二品大员,京兆府也不好随意上门强行拿人,如今倒好,崔鸣自己将把柄递了过去,杜延年不接都不好意思了。

“三弟,你……你说句话呀!就算鸣儿做错了事,这与我何干哪?”崔隐惊恐地挣扎着。

“兄长,咱们崔氏千年望族,就算获罪下狱也要体体面面,不可让人看了笑话!你且去大牢等我几天,估计咱们兄弟很快就可以在狱中团聚了!”崔慎语带悲凉,听得众人唏嘘不已。

崔隐听完果然不再挣扎,只是长叹了口气,任由差役给他戴上枷锁。

目睹大理寺将崔隐带走,崔与之半晌没说话,只是眉头紧蹙,神情黯然。

柳明诚安慰了崔与之几句,便欲告辞,崔与之却将他叫住了,又转头对身边侍奉的一位弟子道:“怀民,去把我的书稿拿来。”

不多时那位弟子捧过来几本书册,崔与之拿在手里摩挲道:“德甫,我这里有一部书稿,是我最近几年的心血之作,我将之命名为《立心集》,还未来得及付梓——现下看来可能没有机会让天下人看到了——也罢,送给你了。”

柳明诚忙恭恭敬敬双手接过。

“另外,”崔与之一指那位弟子道,“这是我的学生席安,字怀民,最近几年都是他在照顾我、协助我整理书稿,他读书颇有天分,于静学一道也有些心得,今后还望你多多照拂于他。”

“先生放心,弟子定保师弟前途无忧。”柳明诚郑重承诺道。

“好好,如此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崔与之微微笑道。

席安将柳明诚送出去后,崔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崔与之适才的举动分明有交待后事之意,难道叔父也认为崔家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他心中忧虑更甚,不禁为自家儿女担忧起来,尤其是小女儿盈盈。

若真被抄家、株连,男儿再怎么苦只要不死终究还有些谋生的能力,可女儿呢?万一真被没入那种地方该怎么办?听说安南侯的女儿已经沦落为官妓了,堂堂侯府小姐如今竟要靠卖笑为生,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想要女儿免受株连,为今之计只有一条,那就是赶紧出嫁,嫁了人就不必受父族的牵连!

崔慎甚至开始后悔,如果当初宫中为秦王选妃之时,他崔家能够积极一些,将女儿送上秦王妃的位置,那是否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然而现在想这些已经无济于事了,当下还是赶紧给女儿找个好婆家才是真的!

若放在以前,他崔家的女儿那向来是不愁嫁的,对方若非高门大户崔家连瞧都不会瞧一眼。可如今呢?

崔家落难,本应同气连枝的其他世家这次非但没有出手相助,反而一致选择了落井下石,期冀以出卖一个崔家的方式换取承平帝对于他们的宽宥。

对于这番景象,若说不心寒,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次崔慎无论如何不想让女儿嫁入高门大户了,没有娘家的支持,就算勉强嫁进去将来怕也是要受欺负,既如此还不如嫁个小门小户的良家子弟,多给些嫁妆,保他们一世无忧便是了。

可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总不能到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过来成亲吧?

崔慎正暗自思虑,抬头忽然看见送客回来的席安,又想起叔父适才那番嘱托,顿时有了主意。

“怀民贤弟,不知贤弟祖籍哪里?庚龄几何?可曾婚配?”

席安不知崔慎为何突然问起自己的私事,如实答道:“有劳见问,学生祖籍兴州,现年二十三岁,尚未议亲。”

年龄合适,没成亲,那就可以考虑。

“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啊?”崔慎的脸上带上了笑容。

“父母去得早,只有一位兄长,已经成家了,与嫂子、侄子在老家居住。”

没有公婆,也不与兄嫂同住,进门便可以自己当家做主,嗯,不错。

“家中以何为生啊?”

“不过几亩薄田、一间小铺子,勉强度日罢了。”

寒门贵子,倒是合适!

“可有功名在身?”

“现下是生员,今秋准备下场的。”

崔与之不知是看出了崔慎的心思还是只是单纯的夸奖自己的学生,适时地补充了一句:“怀民文章不错,秋闱中式有望。”

崔慎更满意了,忙道:“恕我冒昧,我有一女,今年十六,正是待嫁之龄,欲寻一寒门贵子为我乘龙快婿,不知怀民可有此意?”

对于崔慎的直言不讳,席安有些意外,但旋即明白了其中道理。

若在以前,他这样的出身想要求娶崔家小姐,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按如今崔家的境况,娶崔家女便是救她一命!

可问题是救了别人,那自身呢?是否会因此而受到牵连以致今后仕途不顺,谁又敢保证呢?

他着实犯了难,低着头半天没有言语。

崔慎也明白他的为难,求助地望向了崔与之。

对于此事,崔与之内心是矛盾的,他何尝不明白崔慎的爱女之心,可事关爱徒的前程,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人家冒着牺牲前途甚至性命的危险去做这件事呢?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怀民,事关你的终身,你自己要想好,切勿勉强,若你不愿意,为师也不会怪你。”

望着恩师满头的白发和连日来未曾舒展开的眉头,想着这些年在恩师门下受其谆谆教导之恩,席安暗骂自己:席安啊席安,你怎可因为自身前途便枉顾师恩呢?恩师在命途未卜之际还不忘帮你托付,你却在这里畏首畏尾,真是岂有此理!

想通了这一点,席安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崔慎深深一揖道:“学生不才,愿求娶崔家小姐,只是家贫无力厚聘,还请见谅!”

“好说好说!这些都是小事!来人,去请先生算日子,尽快成亲!”崔慎激动不已,忙命人去准备婚礼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