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骊山上有宫,朱楼紫殿三四重。
夏日里的温泉宫郁郁葱葱,遮荫蔽日,潺潺溪流映着鸟语花香,别有一番清凉之境。
玉环一时兴起,不顾刚刚痊愈的身体,亲自下场跳起了霓裳羽衣舞,一曲舞毕,香汗淋漓,就要去沐浴更衣。
李隆基一看,当即赐浴莲花汤。
宫人们面面相觑, 略有迟疑,高力士低声呵斥,让她们快去准备……
原来,这温泉宫规制严谨,不同品级的王公大臣、皇亲家眷要配享不同的汤池。莲花汤素来是后妃专用,非王妃能享,而且已经很久不曾启用了……
上次启用还是睿宗李旦掌权之时,武牡丹在莲花汤沐浴养生——自此之后,莲花汤再未启用。
玉环哪知道这莲花汤的来历,更不知李隆基的用意。一身香汗的她拾阶而上,在婢女的侍奉下褪去衣衫,迫不及待的入池沐浴……
直到入了莲花池,濯发洒身之后,玉环才觉察到汤池的不同。
这莲花汤竟是由二十四块墨玉围成一朵硕大的莲花,而自己处于莲花的正中——玉环不由一怔。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可她分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啊……
此时,灵泉从脚底隐隐传来,玉环缓缓低头看向水面,水雾氤氲里,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张脸分明不是自己,可玉环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好奇,待她揉揉眼睛,想要看个仔细之时,那张脸却又变成了自己。
莫非是疲累所至,自己产生了幻象?玉环有些慌,赶紧闭目养神,默念真经。
太虚运元气,幻出莲花水。
忽然间,玉环的脑海里涌来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洛阳东宫的相守,雪山之巅的遇险,黄沙大漠的狂奔,边陲小镇的闲散,潞州衙署的缠绵……
场景如此纷乱,却又如此真实,玉环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梦境,那纷乱而来的画面如同狂风暴雨让她窒息,求生的本能让她急于从这个梦境中解脱,拼尽全力大喊一声,这才陡然醒来……
玉环的惊叫,吓到了四周等待服侍的婢女们,几人顾不得礼仪,纷纷涌入池中,将她扶出莲花汤,裹上素纱薄裳。
出水莲花比性灵,三生尘梦一时醒。
玉环怔怔的看着四周,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
就在婢女乱做一团的时候,一直候在外面的李隆基听到动静闯了进来,把众人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请罪。
高力士紧跟而来,眼看拦也拦不住,只能挥手让婢女们都退下,然后自己也退了下去。
水雾氤氲间,拨开纱幔,李隆基看到了新浴而出的玉环。
荡五世之浊,涤三世尘垢——此时的玉环一身素衣洁净无物,长发松软如瀑垂下,如一朵圣洁的莲,此情此景,和当年新浴而出的牡丹何其相似。
“牡丹……”
李隆基试探着叫了一句。
“三郎?”
一声“三郎”脱口而出,把玉环自己都吓了一跳,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声音,但李隆基已经激动的泪流满面。
“牡丹,你终于想起三郎了……”
李隆基说着上前一把抱住了玉环。
玉环此时看清了李隆基的脸,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挣扎。
“父皇认错人了,我是玉环……”
李隆基哪里肯松手。
“不,你不是玉环,你是牡丹。”
“父皇,父皇快松手……”
“不要叫父皇,朕不是你的父皇,你看看,朕是三郎,朕是三郎啊!”
一声久违的“三郎”让李隆基彻底疯狂,失而复得的他生怕得而复失,急切的想要唤醒怀里这个女人。
可此时,杨玉环又羞又怕,又惊又恼,只觉天旋地转,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憋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