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宫里温暖如春,几人围炉而坐,把酒言欢。
难得佳节,难得相聚,牡丹心神畅快,也就跟着略饮了几杯。
看着三郎和崇简觥筹交错,而高力士还在一旁侍奉忙碌,牡丹朝他招了招手。
高力士还以为牡丹要他侍候倒酒布菜,赶紧从后面绕了过来。
“力士,忙了一年也该歇歇了,快坐下饮几杯吧。”
牡丹说着,拍了拍身边的蒲团,示意力士坐在她的身边,这可把高力士吓了一跳。
“不敢不敢,这于礼不合,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这儿又不是皇宫大内,我让你坐你就坐,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眼看推脱不掉,高力士转眼看了看三郎。
此时三郎笑着朝力士点了点头,他只得忐忑的坐了下来。
牡丹拿过酒壶,给他斟上酒。
“天寒地冻的,你也喝杯酒暖暖身子……”
牡丹这番操作,顿时让高力士心中暖意融融。
虽然三郎平日里对他也很不错,可三郎如今贵为太子,身在尊卑分明的皇宫,他哪儿有主子同桌共饮的机会。
牡丹却不计较这些,从来都不计较。
其实不止是今日,平日里牡丹对高力士也都像自家弟弟一般亲和,从不摆架子,让他依旧唤她姐姐。。
这种被尊重、被爱护的感觉,高力士只在林远身上体验过。
随着几杯酒下肚,高力士不由的想起了林远。
其实他好几次都想问问林远的下落,但都忍住了。
因为兵变之夜是他亲自将中毒的林远背了出去,他知道韦后心狠手辣, 鸩毒无药可解,所以也明白想让林远复活不太可能。
不过林远和牡丹的经历一直颇为传奇,他们身上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这对昔日的金童玉女数次命悬一线,起死回生,牡丹曾以七星续了命,林远也被还过魂,所以高力士心里也残存着一丝期望——希望林远还活着。
但高力士也很清楚,如今三郎父子当权,即便林远还活着,他也不会再露面了。
所以,高力士从来不问。
但今日想到林远,他忽然想起一事……
虽然太子有令,不准对牡丹提及京城中的人和事,但高力士还是忍不住向牡丹透露了一个消息。
“不知姐姐可还记得京兆杜氏?”
“杜氏?”
牡丹有些恍惚,她知道高力士素来谨慎,从来不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今日说起这个定然是意有所指。
但她一时确实想不起什么,倒是一旁的薛崇简接过了话。
“可是那个臭脾气的着作郎杜审言?他不是已经仙逝了吗?”
“正是那杜家新添弄璋之喜。”
“弄璋之喜?这么说,杜审言有孙子了?”
“正是。”
高力士说着,看了看牡丹。
牡丹只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还是不明所以。
倒是一旁的三郎发问了。
“力士,怎么忽然说起这个,那杜家素来和你没什么往来吧?”
“回殿下,那杜审言曾被发配岭南,和家母有过几面之缘,又一同回京,也算有些交情。”
“哦,难怪了。”
三郎不再说话,扭过头去继续和薛崇简划拳行令。
牡丹却忽然明白了高力士的用意。
因为杜审言回京这件事,林远专程和她提起过——而那杜审言不是旁人,正是杜甫的祖父,只是那时杜甫还未出生。
看来新生的这个孩子一定是杜甫了。
她压低声音,给力士端了一杯酒。
“力士,今日提起杜家,可是林远和你说过什么?”
看牡丹终于明白了,高力士也坦诚相告。
“不瞒姐姐,是他专程交代过,他日杜公若得一孙,记得报与你知。”
牡丹听到这里,不由涌出一股心酸——林远终究是懂她的,也是无时无刻不记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