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伷先猜的没错,以三郎对牡丹的情意,不管太子妃之名,还是皇后之位,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此时的李三郎,正在为此努力,和几个谋臣僵持着。
经过有条不紊的清剿,韦氏一党已经诛杀殆尽——韦太后死了,上官婉儿死了,李裹儿死了,武延秀死了,该杀的都杀了,眼下只剩李重茂这个小皇帝了。
看着坐在龙椅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皇帝,李三郎的内心无比矛盾。
眼下,整个皇宫都在自己的控制,自己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他多想杀了皇帝,就此篡位自立——可他不敢,也不能。
一者,这个小皇帝姓李,是先帝的儿子,自己的皇弟,正宗的李唐皇族,他没有理由杀他。杀了他,自己就成了乱臣贼子。
二者,即便杀了小皇帝,也轮不到他坐这把龙椅。因为刘幽求等人已经一再请求,让他早定相王即位。
对此,他只能一拖再拖。
第一次,他说宫内韦族势力尚未肃清,不宜操之过急。
第二次,他说相王生性恬淡,怕是不愿“代兄之子”登基称帝。
身为郡王,三郎不好明说自己的意图,他只能一直拖延推诿,等着有人领悟,提出拥立自己为帝。
可惜,别说几个将军毫无意愿,就连他的谋臣刘幽求都领悟不到他的意图,一直催促他早立相王。
众心不可违——看来他这个临淄王终究资历尚浅,威望不足,离皇位还差了些距离。
也是,且不说先帝一脉尚有两子在世,就是父亲相王一脉, 还有兄长李成器——怎么算也轮不到自己。
再者,此番政变的旗号就是拥立李旦,从策划到实施,相王这面旗帜已经深入人心,李隆基不敢食言,更不敢轻举妄动。
否则,刚刚稳定的局面,就会功亏一篑。
人心所向,大势所趋,看来只能让自己的父亲出面了。
想到这里,李三郎无奈的压制住自己迫切的心。
虽然眼下不能称帝,至少趁此机会给自己多划拉一些政治资本。
反正太平公主尚在宫外,相王也未进宫,这太极殿上就是他说了算。
于是,占尽现场优势的李三郎,没有急着迎接相王入宫,而是让刘幽求连夜拟制,以小皇帝的名义起草诏书,论功行赏。
面对杀气腾腾的众人,被吓坏了的小皇帝自然无所不从。
于是,李三郎口述,刘幽求执笔,连拟百余道制书。
第一道诏书,给裴炎正名平反,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可是刘幽求并不知三郎和裴家之间的曲折,他只觉得此事名不正来言不顺。
政变初成,此时更该论功行赏,表彰众臣,怎么会毫无由头的去给一位前宰相平反?
即便裴炎有冤,也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之时,再为旧臣平反——眼下时机不对,而且出师无名。
面对刘幽求的质疑,李三郎坚持己见。
虽然他也想在自己登基称帝之时再给裴家平反正名,但他实在等不及了。
因为李三郎很清楚,眼下自己称帝无望,而一旦父亲李旦登基,给裴家平反这件事情,就会被他抢去。
三郎不愿意。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是他对牡丹的承诺,也是他唯一能为牡丹做的事情,所以此时他已顾不得合不合规矩礼制,只想尽快给裴炎平反,为裴家正名。
再说,只有把裴炎平反,牡丹的身份才能合法化,他才有机会将她变成自己的太子妃,甚至皇后。
所以,李三郎也不向众人解释,只是坚持己见。
面对李三郎的坚持,众人也没有再说什么——身为政变先锋,第一功臣,此时的李隆基备受推崇,他有这个任性的资本。
不过是逾制给一位旧臣平反,且随了他的意吧。
了却了这个心愿,接下来就是表彰功臣。
借着小皇帝的名义,李三郎狠狠的犒赏了自己一番,趁机培植自己的朝堂势力。
首先,进封李隆基为平王,押左右厢万骑,同时任命三郎的弟弟李隆范和李隆业为左右羽林大将军,牢牢控制禁军。
其次,任命刘幽求、钟绍京为宰相,王毛仲、李宜德等人为将军,牢牢控制朝堂……
同时,薛崇简、高力士等人也分别获得封赏。
就这样,直到天将破晓,手臂发酸,刘幽求才发现,自己经手拟了一百多道诏书……
李三郎看着这一道道诏书,一直紧抿着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做不了皇帝,至少要做太子。
他要让天下百姓都看到,此番他建立的奇功;也要让父兄们都明白,日后在太子之位的权衡。
此时,宫外也传来消息,宫外韦家的亲属徒党均已平定。
眼看万事已毕,刘幽求等人再度提请,迎接相王入宫。
这一次,李三郎没有再拒绝,而是欣然应允,派刘幽求等人前去相王府,恭请相王入宫。
直到此时, 李三郎才有时间稍喘一口气。
他环顾左右,叫过了高力士和薛崇简。
“你二人听好了,现在对你二人委以重任。力士,你带着这纸诏书前往裴家宣读;崇简,你负责护送牡丹入宫。”
高力士闻言,连忙劝阻。
“王爷稍安勿躁,眼下相王尚未入宫,朝堂事宜千头万绪,待万事稳定之后,再去接她也不迟。”
“不,我等不及了!必须马上接她过来!”
三郎大手一挥,十分坚决。
因为他一直有种莫名的担忧,生怕牡丹又像上次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下父亲尚未入宫,他要镇守太极殿,不能离开皇宫,否则他就自己亲自去接牡丹了。
所以,他只能让高力士和薛崇简去接牡丹,顺便带去裴家平反的旨意,想必牡丹听到这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牡丹,实在一刻钟都等不及了……
眼看三郎态度坚决,高力士无奈,只得和薛崇简一起领命出宫。
此时的高力士也不知道,牡丹是否还在裴家,是否因这一纸圣意就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