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武攸绪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目的竟然是送牡丹去西域。
“你可真是给她找了个好地方!”
武三思连连感叹,但他也有些奇怪。
“这简单啊,那武牡丹本就罪不至死,获罪流放也是法理之中,这有什么好议的……”
“是,获罪流放倒也简单,只是万一被发配到了岭南,终究不如西域妥当啊!为保万无一失,还请梁王出面,周旋一二。”
“我出面?你既如此关心那武少傅,怎么不自己去说?倒让我去?”
“实不相瞒,连你都知道我和武少傅关系融洽,我去谏言,陛下必然疑心。再者,我和那西藏首富裴伷先,也没有那么深的渊源啊!”
“你……”
听到武攸绪意味深长的提到裴伷先,武三思一时无言以对,只得哈哈大笑,掩饰着尴尬。
的确,自从那年他和林远一起出征西域,在那里结识了裴伷先,几个人自此也就有了一些交情。
那裴伷先财力雄厚,出手大方,在西域的实力就不用说了,纵使洛阳,也在南市开有好几家大商铺。
他的几位掌柜,都精通人情世故,四时八节都会给梁王府进献不少财物,而且行事谨慎,做的滴水不漏。
就在前不久,南市康记皮货店的康老爹才给府上送去了一车上好的裘衣毛皮,足够他那些夫人、媵妾的一冬所需。
至于裴伷先从西域私下进献的珍奇异宝,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裴伷先却从来没有和他提过什么要求。
即便如此,裴伷先的心思,武三思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当初裴府惨被抄家,只留下他和牡丹存活于世,对于这个妹妹,他定然十分看重。
那年牡丹身世暴露,打入大牢,裴伷先千里迢迢赶回洛阳,就想把牡丹带去西域,只是当时陛下不肯放人,牡丹也不愿离开。
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如今风波再起,或许是时候投桃送李了……
只是武三思没想到,素来不问世事的武攸绪,竟然对这各种曲折都清楚。
“好啊,都说你武将军淡泊名利,原来也是心如明镜,什么都跳不过你的眼睛,真是深藏不露啊。”
“攸绪无心多管闲事,此番出面,是在朋友私情之外,也为自身考虑。毕竟此番大典,你我同为筹办大使,若是事情闹得太大,怕是不好收场……”
“也是,原本皆大欢喜的盛事一场,何苦闹出人命来。”
武三思嘴上附和着,身子却没动,依旧在权衡利弊。
武攸绪看时机也差不多了,再次推波助澜。
“不满梁王,此番之所以敢劳烦你,还是牡丹亲自交代,此事若想做成,需得请你梁王帮忙。想必事成之后,牡丹到了西域,裴家绝对另有重谢。”
眼看武攸绪十分急切,一再许诺,武三思却不慌不忙。
一是要权衡利弊,二是要筹备对策。
即使要帮忙,也要有所筹谋,不能贸然前往,再把自己给牵连了进去……
——
一股寒风吹来,武三思紧了紧肩上的裘衣,来回踱步,在心里快速盘算着。
也是在此时,他才明白了林远去房州之前,和他闲聊的话。
那日林远和他正在闲聊,忽然得到圣意,要他即刻启程去房州接回李仙惠。
林远没有什么反应,但在临走之前,他忽然聊起了西域的战况,还提及当年两人出征西域的往事……
当时武三思还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林远这个冬官侍郎竟关心起边疆战事了?
现在看来, 这些人心中早有谋划,也早将他算计了进去。
不过,何乐而不为呢?
算起来,杀了牡丹,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还要得罪了一大圈人——皇嗣,太平公主,林远、武攸绪,武延基,还有她的师傅上官婉儿。
而救了牡丹,只不过得罪武承嗣一人。
其实牡丹去了西域,对他而言没有损失,只有好处。不仅维持了这些人,日后每年从西域来的财物, 怕是又多了一些……
至于武承嗣,他那个身子,还能活多少日子呢?
而且,武三思揣摩陛下的心思,对这个牡丹也是十分爱惜,不忍动手。
否则,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小女冠,又是罪臣之后,如果陛下舍得杀她,早就下手了。
那上官婉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身为罪臣之后,因为满腹才华,不但不被追究,如今还成了陛下心腹,位同女相,不离左右。
陛下当年要上官婉儿收牡丹为徒,留的就是这个心思……
如今牡丹纵然不可用,却也不忍杀,不可杀,这才是陛下的为难之处。
想到这里,武三思长出一口气。
揣摩明白了姑母的心思,如今就是该给她老人家分忧的时候了。
正好,这几日为了让封禅大典顺利举行,他手头拿着压了好几天的西域战报,原想着等回宫再报,如今看来,也是时候呈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