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夜色正浓,远远的,武攸绪就看到,武三思竟是和上官婉儿一起过来的。
武攸绪知道,上官婉儿本是去少室山那边处理政务的,所以今晚并不在御前伺候。
也不知这二人是在路上遇到,还是原本就在一处,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武攸绪忽然明白了,牡丹为什么要他找梁王来助力。
这武三思精明世故,为人圆滑,不仅和林远关系密切,和上官婉儿、太平公主的关系也都不错。
而林远、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都是会帮助牡丹的人。
看来今晚的形势,该是越乱越好,在各方助力之下,才能让牡丹顺利流放西域……
想到这儿,武攸绪也顾不上许多,赶紧迎了上去,直言相告。
“上官舍人,牡丹为救周真人,已经被关了起来,皇嗣为救牡丹惹得龙颜大怒,您快去劝劝吧。”
上官婉儿一听殿内出事了,赶紧先进了大殿。
“梁王,请借一步说话。”
武攸绪神色急切,把梁王引到了偏殿一侧。
武三思倒是神色悠闲,饶有兴味的看着武攸绪。
“难得看到大将军如此上心,这个武牡丹还真是不简单啊。”
事情紧急,武攸绪懒得计较他的阴阳怪气,而是正色告诫。
“梁王身为封禅使,大典结束之后,如果牡丹和周真人都因此获罪,你觉得还能独善其身吗?怕是至少也落个监管不力的罪名吧……”
武攸绪这话,一下子抓到了武三思的软肋。
的确,周真人的事情一出,虽然陛下也没怎么责罚他,但是明显对他有所冷落。
这几日魏王武承嗣风头大出,在陛下面前十分活跃,把所有功劳都抢去了,他这个封禅使倒是被架空了。
想到这一年来,自己为了筹备封禅大典受尽辛劳,只这嵩山他就爬了不下十遍,累的他是腰酸背痛,如今倒是被武承嗣捡了漏子……
武三思有些不甘,也隐约有些怨言……
看到武三思的神色,武攸绪就知道有戏,这才接着说道。
“如今武旦为了救牡丹,要搬出东宫,辞去皇嗣之位,不知梁王怎么看?”
“哦?竟有此事?”
一听皇嗣竟然要主动辞位,武三思心中暗喜,不过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我能怎么看,看热闹呗。”
“这热闹怕是不好看。眼前这形式,如若真的废了皇嗣,东宫之位谁来做呢?”
“不管是谁,肯定是咱们武家的人。”
“武家的人,你觉得可能吗?那东宫的位子,咱们武家的人,怕是谁都坐不稳……”
听武攸绪这么说,武三思偷偷朝大殿之内瞄了一眼。
“那姑母的意思……”
“姑母自然不会同意。”
“也是,折腾来折腾去,怕又是黄粱一梦。”
武三思叹了一口气,姑母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
但他明白一个道理,血缘就是血缘,那是割不断的。别看他们武家子侄为了武周帝国肝脑涂地,侄儿和亲儿子,终究还是不能比的。
否则,这些年他们明里暗里的给皇嗣使了多少绊子,用了多少手段,多少大臣高官都丢了命、罢了官,只有这个皇嗣武旦,像有神灵庇佑,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安然无忧。
慢慢的,武三思都不再妄想太子之位了,管他李家当权还是武家当政,他只要能安享荣华富贵就好……
这一次,如果不是武延基去请他,武三思本是本来不想蹚这趟浑水的。
他明白魏王贼心不死,一直都想搬倒皇嗣,取而代之。
虽然明知不可为,但武三思也不想插手。
反正魏王的身体,怕也支撑不了几年,由魏王出面蹦跶,去得罪李家,为武家争权夺势,自己乐得在后面捡现成的……
不过,眼下这个情形,闹的凶了,怕是要牵连到自己……
想到这里,武三思心里基本有了判断。
既然是武攸绪让武延基去请的自己,还把他拉到这里说话,定然已经有了安排,他倒要听听,这位素来不问世事的大将军,究竟是如何筹谋的。
“那依将军的意思,此事如何处置最为妥当?”
“皇嗣自然是不会废的,牡丹也不能杀。”
“那……难道真的让牡丹嫁入东宫?”
“那陛下也是不允许的……”
“那让武牡丹继续留在宫外做女冠?”
“有了此番变故,怕是留不得了。”
“你,杀也杀不得,留也留不得,你这不是出难题吗……”
“这正是摆在陛下眼前的难题。眼下,就等着梁王去给陛下分忧了。”
“我?我能做什么?行了, 你我之间就不用打哑谜了,有话直说吧。”
“依我之见,这牡丹虽不能杀,但有罪是必须要罚的,与其留她在这是非之地,让大家都为难,还不如将她流放异地,远离京城。”
“流放?”
“对,流放西域。”
听到武攸绪嘴里吐出“西域”二字,武三思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他们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