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用奇怪地眼神扫了我一眼。
“你什么学历?”
“小学肄业...”
“……”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不知道被强迫进行犯罪,在法律上,你只是他人实施犯案的工具吗?”
“工具?人也...”
“...没事多读书。”
眼镜不想在这事上多做无意义的纠正。
视线移到受刑的人身上,翻壳乌龟一样仰面朝天,我以为他们会一直惨叫,实际上,现在只有微弱的声音,证明他们还活着。
我才明白那些动辄凄厉写哀嚎几天几夜的文字只是一种夸张的形容。
“他们还能撑多久?”
“怎么?你想救...”
眼镜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我在疯狂摇头,鄙视的呵呵两声。
“我还想多活几年,只是好奇这个蚁刑多残酷。”
“有多残酷不知道,估计他们几个多半挺不过今晚。”
“今晚都...”
眼镜努了努嘴,示意受刑人手指末端顺着钢锥头不断滴落形成的一滩污血。
“这种刑罚会造成失血,能撑过今晚,才会遭受蚁刑。当然,我也说不准,缸里空间不知道多狭小,太小的话,里面的红蚁可能今晚就会忍不住撕咬人肉。”
“这些人真不是个东西。”
“这算什么,真正的煎熬,你还没见识过。”
眼镜说完话,环顾一圈。
“去那边说!”
园区最安静的地方莫过于像放大版棺材的禁闭房。
这里也被称为棺房,进去里面的人,就会体验到入棺的感受。
棺房前面有一处喷泉,旁边是座消防栓。我印象里,那个张佑林,就是让手下从这牵水,用水枪冲洗的我们。
“真不是个东西...”
我恨得牙痒痒。
“你嘀咕什么?”
“没...”
这里确实没什么人,棺房的阴森,加上给所有人都带来过不好的记忆,所以平时几乎不见有人来这里。
“咱来这聊什么?”
我疑惑道。
特意避开人,我很期待眼镜,下一句话就是我能带你逃离园区。
“想离开这里吗?”
眼镜直言不讳。
“当...”话刚出口,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当然!你有渠道吗?”
“你觉得我是怎么从上个园区逃出来的?”
“...”
我摇了摇头。
“只要是人管理的地方,就一定存在漏洞。监狱看管比园区更严,该逃走的人不一样多?”
“那些网上暴料出来被解救的受害者,几乎都是自己逃出来的。”
眼镜没有遮遮掩掩,直接表露了我渴望又害怕知道的东西。
当然...
表面满脸热切,实际上内心并不激动,因为我并不觉得能逃走,也担心失败的下场,但多知道一条路,往后也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性。
不然哪天得罪了韩政或者其他大佬,那这条小命就只能听天由命。
“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
眼镜靠拢过来,凑在我耳边,说道:“找卧底!”
“卧...”
我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怎么就提到了卧底呢?严林泉被暗杀事件还历历在目,那个被我怀疑是卧底的家伙,他的那杆枪可就裹在我的内裤里长眠土下。
突然提到,确实把我吓了一跳。
眼镜还以为我只是单纯害怕,眼底也捎上一丝鄙视。
“园区已经存在很久,加上今年逃跑者的经历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使得国内舆论压力越来越重,上面的人怎么可能坐得住。”
“实话告诉你,我从上一个园区逃出来,靠的就是卧底帮助。”
“噢?”
我顿时来了兴趣,之前只知道眼镜是从园区逃出来二度进宫,确实不是很清楚他具体是怎么逃出来的。
“找卧底解救我们?”
“不是,”令我意外的是,眼镜摇了摇头,“找到他,威胁他!”
这话一出,我有点蒙圈。
威胁卧底...
“威胁他做什么?”
“你是猪吗?”
眼镜见话挑这么明,我还没想透,眼中的鄙视更甚。
“如果你是卧底,上级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某个极度危险地方执行卧底计划。”
“那你最关心的问题的是什么?”
我认真想了想,猜测道:“信息绝对保密?”
“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那就是希望家人被保护?”
眼镜一屁股坐在喷泉旁边,表情荒诞,这刻他有些怀疑找陈安这个蠢蛋合作,是不是愚蠢的决定。
但他在这里也没有其他足够信任的人。
“你珍惜命吗?”
“当然!”
我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阿香还没娶到,小野还没泡到,我可不甘心去死。
“你恐惧死亡吗?”
“废话!惜命当然怕死!”
“那你为什么觉得卧底的觉悟有这么高?连死都不怕,为了所谓的任务,不管是不是龙潭虎穴就愣头愣脑往里冲?”
“有道理...”
这话把我瞬间点醒。
没有人不怕死,即便他是受过训练的警察,刻板印象或者说电视剧最喜欢制造的通用形象,总是给人一种悍不畏死的错觉。
实际上,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怕死。
“你的意思是他们来这里之前一定早就得知有退路?”
“看来你还不是太蠢!”
眼镜松了一口气,手微微握紧。
“原来如此...”
这就说得通了!深入缅北园区,即便训练有素,他们也很有可能出现意外,比如说业绩不达标,或者得罪了某位大佬。
要是没有退路,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警方卧底可不是军队特工。
眼镜能逃出来也就非常合理了。
“那咱们怎么找卧底?既然是潜藏的卧底,估计也没这么好找吧?”
“不难!”
从我的角度,看见了镜片反光下,眼镜一闪而逝的寒芒。
“我从上个园区的卧底那得知,警方在布置一场大行动。几乎所有园区都被钉入了一两位隐藏极深的潜伏者。”
“这些潜伏者比寻常卧底身份掩藏得更深,就连卧底也不清楚潜伏者的身份。”
“不清楚身份?那他们怎么合作,怎么接头?”
“不可能就光潜伏什么事情也不做吧?”
我有几分纳闷。
“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他们的任务就是从内部瓦解园区。”
我心里一阵突突,眼镜带来的信息含量冲击有点大。警方早就针对园区在行动,并且进行了行动布局。
那...
我内心开始打鼓,之前往上爬的心思不坚定地动摇。
从来到这里开始我就一直担惊受怕,在见识到园区的可怕后,总是在服从现实和希冀逃生之间来回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