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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内室。
窗外的天幕渐渐由深蓝转为浅蓝,只是还未大亮,看起来灰蒙蒙的。
室内残留着昨夜燃过佛檀安神香的味道,这种檀香燃过一夜后,留下的味道独特而幽香。
丝丝缕缕的静谧神圣感,充斥着整间内室。
贺兰鸦移步些许坐在软榻另一边,背在身后的手落在桌面上,轻轻放下一只棕皮信筒。
该怎么救回燕凉竹,全在这封信里了。
梅淮安便整理思绪打起精神来,问:“回信说了什么?”
他对面的人甩了甩掌中的珠串,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没来得及看,一起看吧。”
贺兰鸦知道得尽快回信,所以拿到信筒后就直接叫鹰爪去隔壁喊人了。
否则再多耽搁一天等燕凉竹被送到裴不知面前,那下场......
被剐几片肉练刀功,应该是不怎么舒服的。
当然他没把这些后果说出来,毕竟不忍看着眼前人露出焦虑神态。
他已经尽力救人了,送去的信件内容足能叫裴不知高兴到笙歌一夜,直至初晨酒足饭饱才想起回信。
“那就一起看吧。”
梅淮安盘腿往软榻矮桌前挪了挪,直接伸手去拿信筒。
但转眼瞥见对方没有拦他,便忍不住嘟囔。
“...你倒是信任他,都不怕他在信筒里给你下毒。”
贺兰鸦稍稍挑眉,说:“没有毒死我的理由,他想与渭北交好。”
“昂,也对,幼年旧友嘛。”
梅淮安在心底哼了一声,从靴筒侧边抽出一只薄刃匕首,拿在手里一点点剥开信筒封蜡。
转瞬又想起什么,突然抬眼看人。
“那你叫过他哥哥吗?”
裴不知比贺兰鸦大两三岁。
贺兰鸦七岁跟人一起玩的时候,那人已经快十岁了。
“......”
听人莫名问出这么句话,贺兰鸦皱眉思索过后,没有回答。
梅淮安就知道答案了,忍不住指尖一抖薄刃也跟着偏离两分,在他食指上划出一道破皮白印!
倒是没有出血,只是破皮了。
他心底一惊,连忙垂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食指轻轻在信筒上点了点。
这是个足够隐蔽的小惊险,只要不是盯着他的手看就应该不会被发现。
可下一瞬对面的人就从他手里把薄刃匕首拿走了。
“我来吧。”
“不用。”梅淮安朝他笑,笑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这点小事哪儿能劳动佛君呢,我来开。”
就不让你开!
他亲手写你亲手开,给他脸呢!
说完不等贺兰鸦反应,他就已经把匕首又夺了过来。
只是动作些许仓促致使三根手指在人手背上蹭过,指甲也跟着划了过去。
贺兰鸦垂眼看着自己手背。
他不喜出门肤色过白,稍稍用指甲划过都能留下三道浅粉印子。
显然梅淮安也瞥见了,顿时又有些自责。
“抱歉......”
“不碍事。”
贺兰鸦接话很快,声量轻浅。
他用另一只手随意搭在像被猫挠过的痕迹上,忍不住用指尖按了按。
有些痒痒。
梅淮安在心底骂自己不该生出这么强大的嫉妒心,可这些由心而发的情绪不是他能控制的。
本身就不是个内敛温和的人,也许他该承认当初那个心理医生诊治的有几分正确。
狂躁症就狂躁症吧,自己疯意上头的时候根本管不住肢体行为。
“啵!”
棕色皮筒终于被撬开,他正要勾出锦布鼻尖就动了动,眉头一皱。
还没反应过来手腕突然一疼——
信筒被贺兰鸦直接抬手拍飞了!
棕色的瓶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砰的一声砸在旁边墙上,又弹蹦到地面上骨碌几圈才停下。
“......”
原因无他,这信筒里的味道不对劲。
那是一种刺鼻难闻又混合香气...简单来说,是酒臭掺着浓烈脂粉香的味道。
梅淮安也是愣怔片刻才分辨出这不是毒气。
可他对面那人从没闻见过这种浑浊气息,惊愕之下便直接把信筒拍飞了。
梅淮安动身要去捡回来,手腕就又被人按住,坐在他对面那位眸色有些紧张。
“别过去......”
“不是毒气,只是酒臭味儿。”
梅淮安说完动身下了软榻,走到那边弯腰拾起信筒来。
他没急着回到软榻上,而是嫌弃的把锦布抽出来拎在空中甩几下散散味儿。
最后才拿到软榻去,展开锦布铺在桌子上瞧。
“真恶心,这上边是什么东西?红红的还...妈的裴不知是个变态吧!”
他俩瞪目结舌的看着米色锦布,那里存着两个女人的唇印!
有唇印就算了,红艳艳的唇瓣之间还有舔过的口涎痕迹。
“......”
软榻边安静了好一会儿。
梅淮安转身快步走到洗漱盆架前,抠出一大块儿皂角香膏搓洗双手好半天。
谁知道这布还擦过什么...恶心死了!
“他就是如此恶劣的脾性。”贺兰鸦嫌弃看着桌上的锦布,皱眉往后挪了挪,“是故意的。”
知道他不近女色就故意弄出这些恶作剧来...也是一种试探。
试探他说的重修旧好是不是真的。
既然要重修旧好,那就先得‘同流合污。’
梅淮安头也没回的说:“我还当他是深更半夜起床处理公事呢,还夸他勤勉,原来是夜夜笙歌根本没工夫处理公事!”
所以就把回信拖到了凌晨。
不难想象那裴不知回信的时候,是个什么场景。
要是照他夜夜笙歌的淫靡作风,估计能睡到天快黑了才起身。
起身后听底下的人说渭北寄来信件,兴许看了一眼也兴许没看,直接喊来了美酒美人接着奏乐接着舞。
等酒足饭饱之后才想起来还得回信呢。
就那么端着美酒搂着美人,把锦布铺在撒了酒水的桌面上,乱七八糟写出一堆狗爬字。
紧跟着就轻佻的把锦布捂在美人唇间戏弄一番......
最后才随手揉成一团塞进信筒里,叫黑雕拎在爪下送过来!
桀骜恶劣,一览无余。
“洗好了就过来。”贺兰鸦视线落在锦布内容上,眸色逐渐冷凝,“...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