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现场冷静下来,刘汉山感到机会来了。他起身走过来,晃着身子,一副吊儿郎当地赖皮摸样,有意无意的问马高腿:“马代保长,当官的说话要算话,对吧?”
马高腿一看刘汉山说话,脸上露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直赞叹自己胜过诸葛孔明刘伯温,一个小计谋就让刘汉山跳进他精心设计的坑里,鱼饵算是下对路了。
“我马高腿站着撒尿,坐着吃饭,吐口唾沫是个钉。说话不算话,大年初一死我当头儿。说了不办,出门被炮打头。”马高腿历来是把赌咒下的血淋淋的,让人不敢接话,把退路堵死。
刘汉山知道马高腿历来说话不算数,这是他们家祖传的家风,基因里不能改变的传承,才拿话将他,把他逼到墙角。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发下毒誓,至少当着众人的面不敢直接反悔。
“那我就给你露一手。要是恁说了不算,就是吐了舔了,屙了吃了,以后可没脸在这里混人了。”
马高腿尬笑道:“那不可能。你啥时候见到姓马的蹲着撒尿。”
二人算是当着众人的面敲定了协议。刘汉山在几百双眼睛的凝视下,飞一样迈开长腿,三大步下到坡底,站在石磙边。他稳定身子松松肩膀,紧紧腰带提提劲儿,双手扣紧两边的凹槽,一躬身,一挺腰,大喝一声:“走咧。”
这一刻,天地之间都静了下来。在场几百个男女,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就连哭闹的奶娃子都住声了,歪着头直愣愣看着这个混沌的世界,等待着即将发生的惊天动地壮举。
刘汉山的一句“走咧”,如战马嘶鸣,虎啸山岗,高亢激昂,雷声滚滚。在场的几百人都感到心里一颤,头发稍上略过一缕春风。声音凄厉刺耳,好像在雷声中感受到无穷的震撼,全身心都为之颤抖。路边树上的麻雀斑鸠灰脖头被吓得你争我抢,闷头乱飞,如狼入羊圈,鹰飞鸟群,慌不择路,好不热闹。
只见刘汉山双手抱起石磙,屏住呼吸,一弓腰,仰起头,双腿扎起马步,甩开大步,开始上坡。旁边的人看到他左膀右臂曝起四条青筋,筷子粗细,青蛇一样在胳膊和脖子中间逶迤摇摆,如神龙附体。一双大脚如石夯匝地,一步一个深坑。那石磙如同婴儿趴窝在父亲的怀里一般,紧紧贴在刘汉山的肚子上,不吭不响,不哭不闹,身子随着刘汉山的呼吸同振摆动。
在场的人们看到,刘汉山似乎并不吃力,他把石磙扣在肚子前面,喘气均匀,步履不乱,坚实有力。“一步、二步、三步……十五步、十六步。”
人们几乎一起为他数着步伐,整整十六步,刘汉山抱着石磙走上卖场,他把石磙往地上一扔,砸下一个坑,而后短短的出了一口短气,潇洒的拍拍手上的泥土,用眼睛往四周一扫,看到周围几百张男女的脸上都是一样的表情,最大尺度的张开嘴巴,脸上流露出惊诧、疑惑的表情。
刘汉山才不管这些,这事儿对他来说,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不值得大惊小怪。让他们羡慕去吧,让他们嫉妒去吧,你就是羡慕嫉妒的要死要活,你也学不来,你也做不成事儿,只能干瞪眼儿,生闷气。这就是实力,这就是能耐,你学不来,学不会。
刘汉山似乎没事儿人一样,双手在衣服上搓搓,把手心里的泥土搓掉。刚才用的力气太大了,石磙上的泥土粘在手心里,如同长了一层铁锈一般坚硬。他要去会会那个姑娘,近距离看看那双毛毛眼,手上有泥土,这样做会不尊重人家姑娘的。乡村的浪漫爱情,就是要手净眼亮。
樊玲珑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汉山,跟着他的一举一动摇摆,似乎在随着刘汉山每一个动作加油助威。刘汉山举动让她心惊肉跳,爱的要死要活。她彻底被刘汉山征服了,向他投降了,刘汉山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爱不释手。平日看到一个大小伙子在衣服上蹭手,她会恶心的扭过头去,再也不想多看一眼。今天看到刘汉山的举动,确是那样的呆萌可爱,心里滋生出要上去帮他擦净手的冲动。
刘汉山对着樊玲珑狡黠地一笑,弯腰将银圆和铜板捡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径直走到樊玲珑面前,一双大手拉住那双葱白似的嫩手,翻过来,递到她的手心里:“给恁,这是我的彩礼。”
刘汉山如疾风闪电,行云流水,当邻居看客们惊讶的嘴巴还没有合拢,樊玲珑已将银圆接到手里,看着刘汉山,嘴唇哆嗦着回应道:“中。我接住。”樊玲珑接过银圆,已经是满脸红晕。她被刘汉山的强大气势震住了,人发晕了,思维的电路中断,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了。樊玲珑事实上已经同意接受刘汉山,只是姑娘的羞涩,没有直接说出来。
樊玲珑心里海浪滔天,直感叹命运如此的跌宕起伏。近几年,家里父母亲戚为她的婚事,没少操心费力磨牙拌嘴。早上去赶会还在为找自己如意郎君发愁,歇会脚看个热闹,说来就来了。人的婚姻大事就是奇怪,转眼之间缘分就到了,门板都挡不住。想他就是他,要他就来他,相貌比潘安俊,功夫赛过赵子龙,一切是那么的称心如意。
樊玲珑转过身去,似乎是无意间,将裤兜里一块红手帕掉在地上。刘汉山何等的聪明,一步上前,将红手帕卷在手里,快速塞进他那老棉布裤兜里。
樊一篓问马高腿:“这相公是谁家的孩子?”
马高腿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沉浸在刘汉山搬石磙激动人心的画面气场里。他知道刘汉山有力气,是个好汉,没想到有这么大,堪比一头蛮牛的力气还,以后真得小心,不能招惹这个人。万一哪天惹了刘汉山不高兴,他能把自己举过头顶扔麦秸捆一样,扔进咆哮的黄河里喂鱼鳖。
听到旁边有人叫他,他应道:“是德全叔的大少爷,名叫刘汉山。”
樊一篓走过去几步,对刘汉山交代:“我认识你大爷德全,明天叫他托媒人去上门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