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你黄金家族先负我,而不是我阿鲁台有二心。兀良哈木,当年我于乱世中扶你上位,你恩将仇报,那就怪不得我了,就像他们汉人常说的,我已仁至义尽了。’阿鲁台心中想道。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有些显老但仍然强壮的身子晃了晃,锐利的双眼一一扫过众人,直看的人心里发毛。
“本首领决定,退军!”阿鲁台没有呐喊,也没有如作战时大声命令,而是以首领的身份自居,平缓的说道。不过在场之人从他那平缓的语气中都听出了坚定的抉择。
“你们虽说都是本首领部落的子民,不过在此之前同样也是大元的将军,现在本首领让你们选择,愿意跟着我阿鲁台的,你我从此命运相连,同生共死(此处有点不要脸,你都活了大半辈子了,指不定哪天嘎嘣,年轻的将领还没活人呢。);愿意为皇上......”阿鲁台顿了一下。
“愿意为兀良哈木的北元朝廷尽忠的,我阿鲁台也不强留,自行离去便可。”阿鲁台说完,独自走出大帐,并未让手下的将领当场选择。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离去。
别看阿鲁台率领着这些人,他们可不全是一心都向着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阿鲁台从此就是割据独立,回到以前的部落状态;而北元朝廷虽说已经落没,但终究辉煌过一时,不少人还是愿意得一高位,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当天夜里,有部分将领打马离去,他们先后到阿鲁台帐下辞呈,不过阿鲁台并未见他们。这些人在单膝跪地行礼后,自行离去。
次日,阿鲁台大军移动了,他们走的是如此干脆,以至于有些带不走的物资干脆都扔了不要。
明军最初的反应是认为阿鲁台故意撤兵,诱惑他们,因为此人善长用计,这是元军中为数不多的老将,与明军打了二十多年交道,深得与明军作战的真传。
在派出大量斥候打探后,才确定元军是真的撤走了。
这下倒是让朱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最近也没听说哪里出现大捷啊,大宁那边还在僵持,宁夏的援军也还在路上,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到不了的,就算北元朝廷决定撤兵,也应该是大宁、宣府同时撤军,且安排人断后,像这样直接甩屁股就走,丝毫不设防的撤军还是第一次见。以至于朱棣一时拿不定主意,浪费了追击的机会。
其实这是阿鲁台故意为之,他与朱棣经常打交道,熟悉此人的用兵之道,谨慎。而他正是利用朱棣的谨慎,给自己赢得了撤离的时间。
不过就算朱棣反应过来,开始追击,阿鲁台也不怕,因为他把一些作战的重物,如投石机、冲撞车、云梯等全部抛弃,反正草原上作战也用不到这些东西,还不如用这些器械设置障碍,以阻挡明军的追击。
阿鲁台率军轻装简行,一路向着西北前行,他要回自己的部落,现在只有那里才是他的家。他的家人也在部落,并未跟着北元朝廷东奔西走,因为王庭往往会成为明军的目标,所以大部分官员自从捕鱼儿海一战后都把家眷留在部落,因此他对于王庭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这边阿鲁台的溜号可气坏了兀良哈木,他把王帐中一切能砸的物品砸落满地,一些侍从两股战战,俯首趴在地上,将头埋在自己的胸前,不敢去看。生怕一个不小心对视,就丢了性命。
此时也只有脱脱赶来劝他,这位一心为了复兴大元的老丞相刚到帐前,就看到正在发怒的兀良哈木,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疯子,嘴里不停地咒骂着阿鲁台、乃尔不花等人,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样子。
脱脱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大元,那时大都还在,他也年轻,整个朝堂威武霸气,那张椅子上的领导者不怒自威,虽然整个元朝遭到了动荡,但他却镇定自若,一直到退居草原,他们整个民族都还是有凝聚力的,一致对外。
现在,整个大元支离破碎,眼前这个人不仅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犹如怨妇般咒骂他人,此人已不值得自己再去帮扶了。唉,大元,完了!
脱脱没有再进帐,他缓缓转过已经蹉跎的身躯,一瞬间仿佛精力被抽干一样。一双充满智慧的双眼也不再精光爆射,显得黯淡无光。
他的信念崩塌了,一个人活得就是一口精气神,脱脱此生的信念就是复兴大元,可是现实却是大元不复存在,连仅有的北元也即将灰飞烟灭。
罢了!罢了!王朝更迭,规则如此!脱脱叹息着,咳嗽着,慢慢回了自己的帐中,他缓缓闭上双眼,不愿再操心他操心了一辈子的事,就想静静地这样躺着,最好一闭眼能不再睁开。
可他的脑中大元昔日的辉煌却挥之不去,如恶魔般附着在脑海中,清晰可见。这一刻,他做了个决定,吩咐仆从收拾了细软,准备了一匹马。脱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此地,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丞相的离去,不过似乎他在不在都已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