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病历,许秋心里有了初步的评判。
患者陈之遥,女,十一岁。
病程则和陈母描述的一致。
此外,省院也派出了省内知名的神经外科教授,并组成了多学科评估团队对其进行详细的临床评估。
最终决定采用药物疗法。
不过到如今,结果已经摆在眼前,药物治疗显然无用。
许秋索性将之前的诊断全盘推翻,重新入手。
他站起身,来到了陈之遥身前。
这是一个眼睛很有灵气的女孩,但稚嫩的脸上却没有孩童的朝气,反而带着深深的自卑与怯懦。
哪怕许秋已经把亲和力点满,陈之遥依旧往后缩了几下,躲闪的目光像是惊慌失措的小动物。
很难想象她在学校,在同龄人中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许秋脸上缓缓地浮现出和煦的笑容,他望着女孩,轻声道:“不用紧张,我会帮你。”
女孩仿若未闻,但身子的抵触已经轻了很多。
在施怜的配合下,许秋开始了查体。
这次要做的,是Fugl-meyer评估表。
这是脑外科常用的一种运动功能量化评分表,涵盖了运动、感觉、平衡、关节活动度和疼痛感五个领域。
首先是上肢。
要测试的项目很多,比如肱二头肌、肱三头肌的反射。
有反射则给两分,无反射则为零分。
还有屈肌共同运动,包括肩关节上提、后缩、外展、外旋,以及肘关节的屈曲、前臂旋后等,分别根据“完全不能进行”、“部分完成”“流畅完成”给予0~2分。
此外,还有伸肌共同运动、分离运动等等,上肢的总分为66分。
而下肢则为34分。
按照评分标准,小于五十分为一级障碍,表示为病人具备严重功能障碍。
50分~84分则为二级障碍,具有明显运动障碍。
逐层下降评级。
十分钟后,复杂的Fugl-meyer评估完成,施怜也在评分表上最后一项勾出了零分的选项。
面对着许秋投来的目光,施怜咽了下口水,道:“老师,37分……”
一级,严重运动障碍!
难怪要乘坐轮椅……
很多七八十岁脑卒中的病人,算下来都能拿个五六十分,而陈之遥的37分,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行走的能力!
再结合病人的治疗经历,已经可以下初步诊断了。
药物难治性肌阵挛肌张力障碍综合征(mdS)!
这种病缺乏有效的药物治疗手段。
但也有一个好消息。
从mdS的发病机制来看,问题主要出在大脑环路,那么理论上……脑深部脉冲装置植入术,正好可以改善这种疾病!
“先收入院吧。”许秋说着。
这时他才留意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陈母已经趴在诊室的桌子上睡着了。
竟然累成这样……
不过,陈母的睡眠很浅,在许秋指挥着施怜和陈巧把人搬到了一个转移平床上时,她就惊醒了过来。
“许医生,我的孩子……”陈母眼神中带着期盼。
面对这种没有确切治疗手段的罕见病,许秋也没法给出保证,他实话实说道:“我们这边已经明确了病情,但治疗上面,目前国际社会也没有形成共识。”
“意思是……救不了吗?”陈母的神情一下子就黯然了下去,脸上布满了浓浓的悲戚。
她其实明白,所谓的“还剩下半口气,许医生都能救活”,只是网友们的调侃。
就像是某个不愿意透漏姓名的罗翔律师一样,网友同样戏称他上场,旁听席上的吃瓜群众都得被判三年。
医学是有上限的。
真的碰到了罕见病,就算是许秋也无能为力……
这一刻,陈母心里那个高耸的神像突然倒塌了。
她并没有责怪许秋的意思。
只是痛恨上天为何如此不公,把所有的苦难都给了她,最后还要夺走她最深的挂念。
“也不是救不了。”
但就在这时,许秋平淡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陈母霍然抬头,一双蒙着水雾的眼睛突然清亮起来:“许医生,你……您说什么?”
许秋道:“我院正在开展一项针对帕金森病的脑外科手术,该术的适应症之一,就包括有肌张力障碍……如果你们愿意成为志愿者的话,或许可以尝试。”
“安全吗,许医生,这个手术安不安全?”陈母只在乎女儿的安危。
许秋想了想,道:“安全性我能保证,就算手术无效,带给她的损伤也不大。”
他有大师级颅脑功能区定位,并且掌握着极为精深的脑外科手术基础。
开个脑袋,往某个脑区放个装置而已。
即便是失败了,病人也就付出被开颅的代价就可以。
完全不用担心术中会损伤脑区,导致功能缺失,甚至影响生命中枢……
总之,有许秋出马,手术成了就是击退病魔,就算失败,也不过是脑洞小开,补一下就好。
许秋道:“不过,我们还得进行一系列的评估,确认病人符合手术的指征。”
他最开始的预想是找个帕金森病。
尽管药物难治性mdS的原理差不多,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人命,不能有半点含糊。
……
很快,省院就得知了许秋收治陈之遥的消息。
“许医生竟然真的收了?”省院脑外科主任感到不可思议。
临床上,医生往往拿药物难治性mdS没什么办法。
连一个标准的治疗方案都没有,处理起来说毫无头绪都不过分。
难道说……许医生有办法治疗mdS?!
想到这个可能性,省院脑外主任突然心潮澎湃起来,他赶紧起身离开办公室,往附属的脑外科研究中心而去。
静安市这边的脑外科研究中心,是依托于沈华院士而建的,在临海市脑外科中心立项之前,这里才是白云省脑外科的中心。
这么些年来,这里没有出过太好的成果,但在省内却是首屈一指的,大量脑外科人才都从这里走出。
此时,一间实验室内,省院主任脚步匆匆地敲门进来。
戴着厚厚眼镜片的老教授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道:“慌慌张张做什么?”
省院主任激动地道:“老师,您还记得我们之前诊治的一位肌张力障碍的病人吗,十一岁那个!”
老教授眼神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