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府账房内,陈国安正埋头苦算,算盘子敲得噼里啪啦,桌上账册堆积如山。
桌角的油灯忽明忽暗,一阵夜风徐来,差点把油灯吹灭。
陈国安一脸疲倦,看上去就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一样。他着实没想到一间府上的账册比外面一间大酒楼的账册都还要多,账册分门别类,账户庞杂,其记录着府上所有类别的收支,可谓事无巨细。
但最让他头疼的还是各个账册上他闻所未闻的一些新奇账户名称,什么钱庄存款、现金、应收账款、应付账款科目还好理解,可是什么预提费用、盈余公积、营业外收入、营业外支出、累计折旧、待摊费用等等则不甚理解。
他为此还专门请教过原来的账房老张,可老张说他也是一知半解,而后不耐烦地打发他去问少爷少夫人,还说这套账房系统是少爷少夫人创造出来的。
于是乎他腆着脸去问沈小年夫妇,两人专门给他讲解了这套新式会计算法,也给他解释了各个新科目的含义,不过到现在他也只是勉强记住了所谓的会计六要素,即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收入、费用和利润。还有一句口诀: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衡。
这套会计算法几乎颠覆了他脑中原有的账房算法,让陈国安有种十几年书都白读了的感觉,但想要在一时半会儿完全掌握无异于天方夜谭,他只能边算边学。
一袭白袍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账房,可随后便听见扑通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板上。
“哎哟我草!”
一阵哀嚎惊动了正聚精会神算账的陈国安,他滕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薅起砚台有些紧张地喊道:“谁??出来!”
昏暗灯光下逐渐浮现出一张大脸。
“公子······少爷?”
来者正是沈小年。只见他揉着膝盖一脸苦涩道:“老陈啊,你丫咋又不点上这些灯?这破油灯的光多暗啊,害得本少摔了个狗吃屎”
陈国安慢慢放下砚台,尴尬一笑道:“以前在家里习惯了,太亮了反而刺眼”
沈小年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砚台警惕道:“老陈你干啥?”
“没什么,读书之人随身带着块砚台应该很正常吧?”
沈小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习惯得改!!长期在昏暗灯光下看书容易近视”
“何为近视?”
“啊这······你可以理解成一种眼疾,得了此种眼疾,会时感双眼酸涩,视线模糊,久而久之便难以看清远处之物,严重者甚至失明,现在又没有眼镜,等你真近视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辙”
陈国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最近总看不清书”
说罢,他揉了揉自己的熊猫眼。
沈小年一惊,仔细打量起了他的黑眼圈,这才发现这小子看上去就像几天没合眼似的,人都消瘦了许多。
妈的,难不成这小子无形之中就被自己压榨剥削了一番??沈小年不禁心头嘀咕起来。
“老陈你多久没睡觉了?”
陈国安嘿嘿笑道:“才三天而已,无碍”
“我草,老陈你不要命啦???有再多账算也得睡觉啊”
陈国安叹了口气道:“唉,陈某愧对少爷重托,现如今都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新式算账体系,算起来自然慢得厉害······白天算不完,只能熬些夜”
沈小年顿感良心一痛。就是一个现代主修会计专业的人想要真正掌握会计体系也得花上个一年半载,自己竟然妄想人家一个古代人十天半个月就要学会会计。
他尴尬道:“老陈别算了,这套算法得慢慢来,不着急,还是要注意休息”
陈国安正色道:“不行!少爷于在下有恩,陈某岂有懈怠之理,只要能学会这套算法,哪怕再熬上十天半个月又如何”
还真特么是个书呆子。沈小年竟然被他说得一时无语。
沈小年拉着他就往外跑。
陈国安大喊:“少爷你干嘛??还没算完呢!!!”
“算个屁!兄弟带你出去放松放松,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陈国安一琢磨惊呼道:“好诗好诗,少爷之才气,陈某恐毕生不能及”
沈小年带着他跑到了墙根儿底下,陈国安一脸疑惑道:“这墙根儿底下如何放松??”
“难不成······”
陈国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连忙紧张道:“少爷使不得啊,你我皆是有家室之人,不可再搞龙阳之好那一套,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沈小年差点喷血。他龇牙咧嘴道:“你他妈放心,少爷我是直男,对你身子不感兴趣!!!”
“那来这儿做甚?”
“当然翻墙出去玩儿啊,今晚可是花魁之夜,全京城的顶级花魁齐聚内城河上,定是热闹非凡!!嘻嘻!”
“啊??又逛窑子啊?”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什么叫逛窑子,咱们分明是去游河赏景,顺带拯救一下失足少女!”
陈国安咽了口唾沫又道:“那为何不走正门??”
“老陈你是不是读书读傻啦??咱俩是去看姑娘,要让我老爹媳妇儿,还有你媳妇儿知道了,咱俩不得被打死??”
“哦~有道理!!”
沈小年不想再跟他啰嗦,拉住他的手一跃而起,眨眼间就翻过院墙来到了大街上
陈国安惊魂未定,就又被沈小年拉着跑路。
两人半路遇到了无精打采的顾堂和沈杰二人,沈小年拉着他俩就开跑。
四人中三人都是武夫,带着陈国安一路飞檐走壁、腾空跳跃,半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内城河边。
陈国安被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好几魄,脸色煞白,胸口起伏不定,还在不断喘着粗气。
顾堂打趣道:“陈书生你胆子如此之小,以后还怎么跟着少爷混”
沈小年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人家是正经读书人,靠脑子混的,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顾堂一脸委屈,沈杰抱拳正色道:“少爷,属下无能,还是未能找到李氏兄妹的踪迹”
沈小年叹了口气道:“无妨,慢慢找吧,一切皆有命数”
陈国安踉跄走到河边哇哇吐了起来,差点把胃给吐出来。本来就几天没合眼,加上这么一折腾,直接丢了半条命。
河边早已人群窜动,人人手中都提着个造型别致的花灯游走于河岸,整个内河区域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有几人提着花灯从他们几人跟前跑过,嘴里还在念叨着:“快走,咱们今年得找个好位置,说不准今年就能有幸瞧上那些花魁一眼”
沈小年拍了拍陈国安后背道:“走吧,咱们今晚玩个痛快!!而后回去好好儿睡一觉就好了”
陈国安擦了擦嘴,虚弱地点了点头。
顾堂从一旁卖花灯的小摊上买了四盏花灯,兴高采烈地提到了三人跟前。
沈杰接过花灯吐槽道:“咱们四个大老爷们提着个蝴蝶灯也不怕被笑话???”
顾堂不屑道:“你懂个屁!这个蝴蝶灯才最能吸引小姑娘,嘿嘿”
沈小年、陈国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三人露出邪魅一笑。
陈国安抱拳道:“顾堂兄弟,我觉得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沈杰骂道:“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真到了关键时刻屁都不敢放一个,花灯顶个屁用”
“你牛逼你上!!”
沈小年骂道:“俩单身狗在这儿比谁更狗是吧??都他妈闭嘴!一会儿勾搭小姑娘在次要,咱们今晚来的主要目的可是一睹全城顶级花魁真容,说不准今晚就有一女入选百花榜”
说罢,一阵刺耳的烟花窜入天际的声音传来,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河道上空。
“轰轰轰······”
又是一阵炸响响彻天际,随即就见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于上空绽放开来,绚丽夺目。整座内城霎时如同白昼。
人群开始沸腾,全都欢呼雀跃。一盏盏花灯一闪一闪,与天际之上不断绽放着的烟花交相辉映,甚是绚丽精彩。
河道之上霎时烟雾弥漫,宛如人间仙境,沈小年啧啧称奇,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又想起了我在天宫舔面的日子”
伴随着持续不断疾速上升,最后绽放于天际的各色烟火,一艘艘巨型画舫冲破迷雾,沿着河道缓缓驶了过来,可在岸上众人眼中,这些画舫就如同从天而降的仙舫一样,来得是如此悄无声息、来得又是如此神秘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