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房内,灯火明明。
谢昀坐于御座之上,挺直背脊,微微垂首,修长的手捧着奏章,神情极为认真。
姜柟坐在一旁,只瞧得见他的侧颜,不得不说,他当真是极为俊俏的男子。
太子的身份给他渡了一层金光,让人轻易忽略掉他自身,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原来长得这般好看。
绝无仅有的好看。
是那种就算不当太子,也能让她想嫁的男人。
可是,他却不是她的正缘,是她注定要离开的男人。
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人拧着,挤在一起,又闷又疼。
“干嘛这么看着我?那眼神像是饿犬瞧见了肉包子,要朝我生扑过来!”谢昀迎上姜柟的目光,打趣道。
姜柟呵呵一声:“你可真会说话,我是饿犬,你是肉包子。”
谢昀心情很好,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拉起姜柟的手,走出太极殿。
“殿下请三思!”
跪着的三位大人脸色苍白,却依旧顽强不屈,神情控制的刚刚好,眼神看起来像忧国忧民,操碎了心又身体不大好的忠臣。
与方才见到姜柟时,冷面冷语的凶巴巴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谢昀只当没看到,牵着姜柟离去的步伐,没有一点停顿。
钟公公快步跟上,扭头看向那三个跪着的臣子,或许说的没有错,真是女色祸国呢,自从来了南书房,谢昀何时这么早回东宫?
姜柟没来,谢昀不知不觉就坐到了深夜,需要人提醒才会停下去休息,而姜柟一来,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钟公公和兰青领着一帮宫人,在谢昀和姜柟身后跟着,为了不打扰到他们,刻意将距离拉得有些远。
冬夜寒凉,谢昀和姜柟悠然的散着步,吐出来的热气在空中化作一缕白烟,脸上洋溢着笑容,眸中皆是流淌着的浓浓爱意。
隔着一整条朱红宫道,都感受到了那浓情蜜意,甜得人受不了。
“郎才女貌,赏心悦目,他们这样真好,我从未见过哪个男子,如太子殿下这般。”兰青目露欣慰之色,感觉冰冷的宫墙都有了温度。
“千万别这么说!老天爷最见不得好事发生,万一给他俩拆散了,我这小命不得丢半条?”
钟公公双手交叠,神色漠然的像个死人,兰青一秒变脸:“你这人,实在扫兴。”
“你有所不知!”钟公公轻哼一声,“尤其在这宫里头,好像被诅咒了似的,后妃有孕得藏着掖着,不然都得小产,皇帝和哪个妃子感情一好,哪个妃子就得出事,好一点的落水受点惊吓,失宠,差一点的就直接被扣个罪名,命都没了。满宫哪有能拴住皇上的后妃,皇后娘娘都不行!”
“这都是人祸,我们东宫就不这样。”
钟公公面色凝重,轻叹:“天真!东宫不早晚得搬到后宫去?深宫之中,最无用的便是深情,太子殿下之所以可以如此随心,是因为他上头还有个皇上。若真到了那个位置,许多事身不由已。”
“人与人不同,希望太子殿下遵守本心,从一而终。”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兰青对谢昀改观不少,她坚信谢昀能做到。
钟公公冷眸睨了兰青一眼,眼神复杂多变,没有再搭腔。
*
这一日,敬王迎娶大周金珠公主,是帝京最盛大的事。
迎亲队从鸿卢寺接上新娘子,一路朝敬王府而去。
敬王府红绸飘扬,敬王身子孱弱,苍白着脸坐在马背上,下马之时,一个踉跄,若不是下人及时扶住,恐怕会从马背上摔下去。
坚持着行完礼,回到新房,敬王已累得气喘吁吁。
新娘是大周的金珠公主,头一次穿上南梁喜服,浑身极为不舒服,一会抓抓这,一会挠挠那。
盖头挑开,新人初次对视,皆是一脸嫌恶之色,互看不顺眼。
金珠瞪了孱弱的敬王一眼,不客气的说:“若不是你们南梁太子威逼利诱,我怎会嫁你这弱鸡?”
“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如你这般凶?若不是为了边境太平,我才不娶你这外邦的凶婆娘!”敬王忿忿的丢了手里的红帕子,随即转身出去迎客。
作为男人,因为自幼身子孱弱,备受欺凌,如今寻个媳妇,竟然比自己还要人高马大。
喜娘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一旁观礼的姜柟对上金珠的视线,不由得笑起来。
金珠不愿嫁给敬王,便生出一计,不惜将大周埋伏在帝京的奸细,全挖出来。
奸细暴露,意味着十几年的潜伏化为乌有,她第一时间,不想着赶紧把忽烈已死的消息,传回大周,竟然是想着要杀了她?
这一点,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下好了,被谢昀趁机全部一网打尽,为南梁除去一心头大患。
金珠脸色阴沉,众人自觉无趣,便散去,待新房内的人仅剩下姜柟时,她才开口问:“为什么想要我死?”
“因为如果不是你在城门口拦下我,我此刻已经回大周了!”
“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金珠起身,走向姜柟,瞪着眼说:“我还知道忽烈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
姜柟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公主真是一点也不会撒谎!你借助大周势力,要杀我,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想做南梁太子妃!”
“……”金珠面色微滞。
“忽烈死不死的,你根本不在意!你觉得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面圣,以两国和亲为由,促进你与太子的婚事!圣上念在忽烈的死,必定会答应你!只要你当上南梁太子妃,你那个懦弱无用的兄长就能借助南梁之力,登上王座!”
“……你怎么知道?”金珠骇然不已。
“就许你们大周来南梁安插奸细?我们的细作可比你们能干多了!现在,你们的人全部伏诛,大周就跟瞎子一样,你孤零零的在南梁,看来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呢!”
金珠公主脸上红妆很浓,瞧不出来脸色有多惨白,倒是那眼神惶惶的,含着泪,没有说话。
没有细作,不止政事不通消息,就连她在这边受尽委屈也无人知晓,也只靠南梁人一张嘴,说好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