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柟不知道是如何从翠微宫离开,如何回的九华殿,她神魂俱散的瘫在床榻之上。
累极,闭上眼,用软枕蒙住头。
祸及子嗣,乱了天下。
空善大师死前的忠言逆耳,在此刻多么讽刺,她才参透其中奥妙,她才懂空善大师为何强撑着一口气,非要劝她离京。
原来不是因为夺嫡之争。
后背上的疤奇痒无比,她蜷着身子缩在床角,她曾以为这些疤是她难以言说之痛,却原来她从骨血里就已经坏掉了。
她痛恨姜家,包括她自己。
上天既然让她重生,为什么不重生在母亲未嫁之时,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阻止母亲嫁给姜淮,她宁愿消失,不曾出世。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生下来。
谢昀来时,霞光万丈,气温骤降。
见姜柟和衣裹进被子里,已经熟睡,眼角有泪渍。
他诧异的问兰青:“她怎么这时候睡觉?是不是病了?”
说着,他拿手去探她的额,没有感觉到热度,便放了心。
兰青垂首答:“太子妃今日去了许多地方,兴许是累了。”
“让她睡吧,若是醒了就来东书房通知我,我陪太子妃用晚膳。”谢昀深深看了姜柟一眼,转身离开。
东书房。
钟公公沏了热茶端进去,谢昀靠在椅背上,眉眼蕴沉,想到姜柟这几日异常的行为,轻声问道:“最近东宫是不是有一些风言风语?”
钟公公垂首答道:“老奴严防死守着呢,传不进太子妃耳朵里。”
“可我就觉得她怪怪的,最近都不待见我,整日心事重重,仿佛眼里都没有我了。”谢昀弯着食指,挠了挠太阳穴,略显烦躁。
“殿下,依老奴所见,您不妨直说!”
“说过,她反应过激,没有成效之前,不要让她知道,免得更不待见我!”谢昀坐立难安,就怕没有成效,惹她失望伤心。
谢昀忍不住扒了下自己的衣襟,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伤痕,淡化了许多。
钟公公敛着眉眼,轻笑一声:“如今外头盛传您在宫外养着外室,这要让太子妃知道了,能待见你?”
“什么外室?她不会相信的!”谢昀恼羞成怒,钟公公不以为意的摊了摊手,一副你自欺欺人的模样。
“女人心,海底针。就算你每日都围着她转,每日都对她说我爱你,她也只会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觉得都是你虚情假意的在骗她!”钟公公苦口婆心的劝说。
谢昀郁闷不已:“合着我里外不是人了?”
“坦诚相待才能长久,就算生气也不至于……”
“殿下,思思求见。”
杜思思柔润的声线在书房外响起,谢昀给了钟公公一个眼神,示意谈话中止。
“进来。”
杜思思拎着食盒刚迈入,身侧卷起一阵妖风,段政然先她一步闯入书房,险些将她手中拎着的食盒撞飞。
段政然顶着两个黑眼圈,将手中奏报呈上,两眼无光道:“殿下,你交待的事我已办妥,我真有急事,能否允我两天假?”
“你有何急事?”谢昀接过折子,还没展开细看,便抬眼瞥向段政然。
“我……”段政然正欲开口,见杜思思还在书房内,不得不耐着性子,止了话头,给了杜思思一眼,让她有事先说。
杜思思赶忙举起食盒道:“我来给殿下送晚膳。”
“思思你真的不必如此,我一会去九华殿陪太子妃吃饭!”谢昀不知道跟杜思思说过几次,说到他自己都烦了。
杜思思眉眼黯然,低声道:“殿下,思思自入东宫以后总觉得无事可做,如若殿下不嫌弃,我也可代殿下处理些许天策府事务,以前爹爹在时,我也曾帮助过他,爹爹总夸我做得好!”
段政然敛下眉眼,心里急得要死,还要忍着听她说废话。
杜思思每回都是这样柔弱无助的表情,时不时的提起杜俭,想激起谢昀的愧疚之心,一次两次的还惹人怜惜,起初他甚至还劝谢昀待她好一些。
现在次数一多,他也觉得神烦,谢昀更不必说。
“言之有理!”谢昀点头赞道,“很好,你既有此志,怎能在东宫蹉跎岁月?回去收拾东西离开东宫,去天策府报道,你能当个女官,也算女承父业!”
“……”杜思思傻眼。
段政然抿唇憋笑。
这不就是打瞌睡有人递枕头吗?太子真愁没有借口处理东宫侍妾,杜思思反倒送上门。
玩砸了吧?
“此事,段政然去办。”
听到谢昀这么说,段政然愣住,脱口道:“杜侧妃要是不愿意离宫,怎么办?”
“我不愿意……”杜思思开口想说什么。
“这点小事你们自己看着办,我现在公务在身,诸事繁忙,你赶紧退下吧!”谢昀及时挥手让杜思思退下。
杜思思走后,谢昀看着桌上的食盒,气恼道:“我看起来很饿吗?为什么要整日来给我送饭?”
“大概是相信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钟公公熟络的拎着食盒离开。
谢昀:“……”
待到书房内只余两人之时,段政然拉来椅子坐在谢昀对面,低声问道:“顾芸白从我家被劫走,消失大半个月了,殿下可有他的消息?”
谢昀眸光一定,顾芸白借着和魏泽的关系,躲在魏郡公府里,尚算安全。
他目光狐疑的看着段政然,从容淡定的说:“没有。你的急事就是要去找顾芸白?”
“当然不是!”段政然反应极大的否认,脸色却越发的红,“毕竟相识一场,随口一问罢了!”
谢昀冷笑,故作不知,不欲理会。
半晌,段政然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便和盘脱出:“我那日醉酒误事,不小心让个丫鬟爬了床,我不干净了!”
谢昀震惊,憋笑道:“你长大了啊,想女人了!只是舅舅若是知道你未成婚便行荒唐之事,只怕会打死你!”
“打就打,罚就罚,做了错事认错便是!我主动交待,我爹倒没说什么……”段政然目光坦然,却又气愤不已道,“可怪就怪在,我院里两个大丫鬟都是完璧,满院也找不到那爬床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