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太子妃之令!”
羽林卫应喝之声,在灵堂之内,异常的惊悚。
虽然只有十来个羽林卫,但各个身材魁梧,唯姜柟马首是瞻,她神色端凝,立在最前方,大有抄家灭族之势。
王氏身边的大丫鬟吓到花容失色,眼看着羽林卫办事效率极高,忙跪爬至姜柟面前,哭求道:“太子妃饶命,盛姨娘现在……在城南红巷子里。”
城南……红巷。
一听到这个地方,姜柟简直不敢相信,腿肚子轻颤,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姜上脸白如鬼,几乎与姜柟同一时间迈开腿,却在下一秒,被姜柟拉住,她狠狠朝着他的脸甩了一耳光。
“你没资格!跪你娘去吧!”姜柟狠声道。
一行人匆匆离去,姜上走到王氏面前,冷冷的问:“是你?”
“不是我!”王氏被吓得全身瘫软,哭到停不下来,拉着姜上的衣摆,颤颤巍巍的解释,“是祖父说盛宁与人私奔,按律需监禁一年,或者直接发卖,断断不能留在家里有辱门风!”
“所以你就发卖到城南红巷?”姜上悲痛欲绝。
“也不是我,我只想卖给人伢子,是媛儿和秀枝,她们说盛宁下贱,就应该卖到城南红巷去,万人骑!”
“噗!”姜上急怒攻心,喷了一口血,溅在王氏的脸上。
“夫君!”王氏大惊失色。
“休书明日我给你!滚!”姜上嫌恶的挥开王氏,在昏过去前,瞪着眼说了最后一句话。
姜府外,姜柟一出府门,就与闻讯赶来的谢昀撞个正着。
“出什么事了?”谢昀急问。
“盛宁被卖到城南红巷。”
姜柟没有为他而停下脚步,急急的丢下一句话算作回答,正欲翻身上马,却被谢昀端到了他的马上。
“我的马跑得最快!”
话音落地,谢昀和姜柟两人一马,飞速驰离。
夜深,大街小巷人际罕至,一阵阵马蹄声急促且狂乱,惹得街头巷尾的住民纷纷探出头去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只见一骑骏马绝尘,身后跟着数十匹骏马,眨眼间就消失在街角。
城南红巷,顾名思义,就是一条巷子里全是窖子,是全帝京最低贱的地方,到里头消遣的男子皆是三教九流,而沦落到红巷卖身的女人,大多数是年老色衰,或者身染疾病的女子。
即便是这般身经百战的女子,常常也因接客过量而暴毙而亡。
前段时日,因叶承儒的秽疮,红巷里突然多了许多新来的女子。
两人一下马,登时傻眼。
红巷深深,狭窄且幽长,无数人影杵在巷子里,两边有数不清的房屋。
穿过巷子,须得侧着身才能通过,身形略高大一些,都得挤着过。
站在红巷内拉客的女人们,无不把目光聚在谢昀身上,一个个仿佛妖精见了唐僧肉。
“公子来玩啊!”
“公子,算你便宜点!”
“公子,不收你钱!只图欢愉,你高兴了下回再来!”
女人们骚首弄姿,将谢昀团团围住,浓重的脂粉味熏得他猛打喷嚏。
“你就站在这,正好把她们都吸引过来!我一间间找!”
姜柟欲退到一旁,却被谢昀紧紧拉住,挡在跟前,他咬牙道:“这是你作为新婚妻子该说的话吗?盛宁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
“这怎么相提并论?你又不会少一块肉!兴许你心里乐意着呢!”
“我不乐意!任何女人我都不乐意,我只乐意跟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姜柟话音刚落,一个胆大的女人已经伸手袭向谢昀的胸口,手指头打算解开一颗扭扣,姜柟冷眸一沉,截住那女人的手,狠狠掰弯。
那女人惨叫一声。
“太子妃好厉害!”谢昀忍不住夸赞一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姜柟给了谢昀一个你闭嘴的眼神,沉声问女人们:“今日刚被卖到此地的女子,在哪?”
那女人甩开姜柟的手,退后几步,凶狠的斥道:“姐妹们,砸场子的来啦!”
一声令下,女人们出其一致,开始攻击姜柟,谢昀抬脚踹飞两个离得近的女人,一个旋身,姜柟被他藏到了身后。
巷子外,骏马嘶鸣,羽林卫姗姗来迟,一落马,阵仗极大,红巷的人吓得缩在墙角。
“谁能告知今夜被卖到此处的女子下落,赏一锭金!”
谢昀沉眸扫视一圈,最后一句话出口之际,女人们纷纷抬手指向巷尾。
“在那!王妈妈的屋子里。”
蓝星率先破门而入,姜柟和顾芸白紧随其后。
下一秒,屋里冲出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被追出门的顾芸白一剑击穿心脏,当场毙命。
谢昀和宗越领着羽林卫立在巷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很快,蓝星手里抱着被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盛宁,从屋内走出。
回去的路上,众人出其的安静。
东宫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太医替盛宁扎了针,盛宁沉沉睡去。
走到屋外,太医对姜柟轻声道:“太子妃,所幸救治及时,命是保住了,只是盛夫人已孕一月有余,动了些胎气,需好生静养。”
姜柟面沉如水,一动不动,仿若没听见太医所说的话,直到太医离去,独自走回九华殿内时,她才捂着脸,蜷缩在榻上,失声痛哭。
盛宁啊,原来前世,你就是这么惨死在城南红巷的吗?
有人将她揽进怀中,闻着熟悉的味道,姜柟紧绷的神经逐渐松驰,埋首在他胸前,哽咽道:“六郎,如果不是因为我,盛宁不会进姜家为妾,更不会死。”
“没有死,我们去的早,救回来了!放心,我们给她用最好的药,孩子也会保住!”
谢昀安慰的话,说的很轻很浅,却劝不住姜柟的悲伤,她窝在他怀里,哭到抽泣不止。
“没事了,没事了!”谢昀轻轻揉着姜柟的发顶,眉间蕴沉,心碎成一块一块。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柟恍惚睡去,谢昀垂眼睨她。
他不知道,她哭成这样,是真的只是在为盛宁难过,还是为她自己。
缓缓抽出被压麻的手,走出去,段政然立在殿外角落,困得直打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