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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梳妆台前,姜柟望着铜镜内的自己,黑暗的环境,让镜中的人像看起来诡异可怖,像一缕飘乎的魂。

突然之间,巨大的悲伤不可抑制的漫延开来,身上每一块伤疤,都奇痒无比,提醒着她自己究竟有多令人作呕。

恍惚间,谢霖见到她身上疤痕时,那种震惊的表情,映在铜镜之内,谢霖的脸须臾间,换成了谢昀。

那双含情的眸子,弹指间化为巨大无比的嫌恶。

姜柟顿觉心痛难忍,那是她无法承受之痛。

片刻后,她眼神逐渐泛冷,越发坚毅。

如果可以,她想瞒他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要让他看见这一身丑陋的伤疤。

有人轻敲门窗,月光在窗纸上,投射下一道高大的黑影,姜柟抬手捂了捂眼睛,缓和一下心绪,笼紧衣襟,这才将门窗打开。

谢昀的眼眸在见到姜柟的一瞬间,朝上扬开弧度,将手中木雕递到姜柟手中。

“述儿睡了?听说受委屈了,让我进去看看?”谢昀压低嗓音询问。

姜柟低头看着那圆形木雕,雕刻技艺惊人,里头的女子眉眼如画,笑容娇俏,是她的容貌,又美得似不是她。

“不必。你快回去吧!”

姜柟随手将木雕放下,关上窗。

他没走,两人隔着一层窗纸,看不清,但都知道对方还在。

“姜柟,你信不信命?”

窗那头,谢昀突然发问,姜柟犹豫着,他耐心等着。

“有时不信,有时不得不信。”她轻声答。

“我反正是不信,命肯定是握在自己手中!”谢昀先强硬的表了个态。

又细声细语道:“只是我有一个朋友,算命的说他与未婚妻八字不合,命里无缘,你说他该不该信?”

“哪有此种可能?俗话说八字没一撇,八字都不合,这亲肯定结不成!”姜柟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又问,“你哪个朋友?”

谢昀轻咳一声,没有作答,沉声道:“可是我朋友很喜欢他的未婚妻,怎能因个八字就退缩?娶个八字合,自己却不喜欢的,岂非痛苦一辈子?”

这话听着奇怪,姜柟忙打开窗,重复问道:“你哪个朋友?定的哪家姑娘?”

谢昀迎上她探究的目光,深幽的瞳孔中有一瞬兵荒马乱,深呼吸后,才道:“你不认识,他外放为官了!写信告诉我的这些事!”

“大晚上神神叨叨的,快回去吧!”姜柟见无八卦可听,便下逐客令,再次关窗,这回谢昀眼疾手快的拦住。

“是不是聘礼少了,你生气?我给你多备些嫁妆,日后再补给你,好不好?”

谢昀解释的话,说得很是急切,见她不言不语,急不可待道:“你想当皇后不?我再给你争来,以后全天下都是你的。”

姜柟暗叹一声,撩眼看向谢昀,淡声道:“我没有因为聘礼生气,嫁妆也不需要你,我自己有。”

“你哪有钱?你爹不把聘礼黑光就不错了,会给你备嫁妆?”

“谢霖给的。”

“……”

谢昀脸上笑意尽褪,想发火又寻不到理由,阴沉着脸,暗自生闷气。

“如果我不能生,你可以不生孩子吗?”

姜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谢昀整个人犹如醍壶灌顶,后背僵直着回道:“为……为什么不能生?谢述不是你生的吗?”

“准确的说是我与你不能生,你还可以找妾室生!”姜柟极其认真的说。

“……”

谢昀懵了,聘礼减半,媳妇不给生孩子?

“我错了!”谢昀拉住姜柟的手臂,隔着窗台将她搂进怀里,悔不当初道,“我娶你,怎会不舍得银钱,十万两我立刻给你补回来,我保证,只多不少!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姜柟挣脱开他的手臂,怒视着他,字字坚决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不能生!”

说完,姜柟趁着他发懵的间隙,将窗户关上。

往床榻旁走时,只听窗台那边“砰”的一声响,窗台大开,谢昀跃入,一阵风袭来,她整个人都他被带至榻上。

男人温热的体温环绕着她,烧得人脸红心跳,他在她耳后呢喃:“有病就治,我可以等。”

“我没病,就是不能生!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姜柟说得都烦了。

顾忌着谢述躺在床角,不敢挣扎得太狠,轻轻扭了扭,他不为所动,她便泄了气,由着他抱去。

“如果非要二选一,孩子与你,我当然选你。”谢昀不再纠结于问题本身,轻松作了回答,语带惆怅的补了一句,“可是这样很遗憾啊,还是想与你能有个孩子。”

“述儿不是吗?”姜柟反问。

谢昀愣住,一时没能接上话,姜柟心头微惊,转头睨他,质问道:“你在想什么?”

“述儿以后就是我的孩子,我定视如已出!”谢昀自以为是的承诺。

“……”

这回轮到姜柟无语了。

视如已出,就是他认为谢述不是他亲生的。

原来他还认为三年前在姜家那晚,他是跟红果闹了一夜。

这个男人,自己睡了谁都不知道!

她翻了个白眼,咬碎了牙,活该他什么都不知道,活该!

让他好好遗憾去吧!

长久的沉默,让姜柟气得胸口泛疼,身后搂着她的男人却无声无息,喷出的气息逐渐平缓绵长。

他睡觉了?

姜柟略微转身,谢昀便犹如被惊着一般,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些,过后又无意识的松驰下去。

嘴里呢喃呓语:“别走。”

想给他拿条被子,她堪堪一起身,他便使力将她抱回去。

一惊一乍的,跟谢述睡不安稳时一模一样。

如此反复,她开始怀疑,他到底睡没睡啊?

她轻叹一声,凑过去吻了吻他的下腭,轻声哄道:“不走!给你拿被子。”

兴许是谢昀终于睡死过去,没了反应。

夜的黑,无边浸染。

高大的身子盘踞在小小的床榻之沿,推都推不动。

姜柟凝着谢昀,微弱的月光透过薄纱,打在他紧闭的眉眼上,不知是熬了几夜,眼睑下方青影重重,思绪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