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院子里倏然暗下来。
张神婆坐回蒲垫之上,闭眼调息,片刻后,她全身抽动,当真犹如鬼上身一般。
再次睁开眼时,张神婆已经不是张神婆,她的目光似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吓得一众女眷尖叫着,躲在男人们的身后。
唯有姜柟岿然不动,直视张神婆。
两人默然对视许久,不远处的姜媛和邹氏相视一笑,只等好戏开场。
下一秒,张神婆倏地朝姜柟跪下,痛哭流涕:“姐姐,我伤害了你,阎王让我在地府里受尽折磨,姐姐,你原谅我吧!姐姐,你让我去投胎吧!”
张神婆在帝京能混这么多年,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那神态语气,跟姜璎如出一辙。
众人一脸震惊。
“肠穿肚烂,实在凄惨。”姜柟仍旧神色不变,纹丝不动,淡声道,“所以冤有头债有主,既然爬上来了,就趁着还能说两句话,去寻你该寻的人吧!”
这话,对张神婆而言,无异是敲打。
张神婆迅速又抽动了一下,再次扫向人群,这次她发了疯的扑向了姜媛,恶声道:“堂姐,我求你别杀我,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在地府里过得好苦啊,你来陪我吧!你做的那些事也会遭报应的,你日后会被判下十八层地狱,受无极之刑,永不超生!”
张神婆厉声的喝斥,像是站在了鬼门之上,身后藏着数不尽的亡灵,蓄势待发。
满院噤若寒蝉,静得似乎连叶子飘落的声音,都听得清。
“不是我!不是我!你走开,你走开啊!”姜媛吓得浑身发抖,满脸都是恐惧,紧紧攥着邹氏的手不放。
邹氏不可思议地瞪着张神婆,略带心虚的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看清楚了,这可是姜媛,东宫准太子妃!你要索命,也该找姜柟!!”
此时,一阵清风拂来,吹得姜媛后背一阵发凉,似真的有鬼魂在她背后张牙舞爪。
“啊!!!”姜媛尖叫着,猛地推开邹氏,逃命一般的逃离。
短暂的怔忡过后,魏泽发了疯一般,冲过去擒住张神婆,痛心疾首道:“璎儿,真的是你吗?”
张神婆两眼一翻,瘫软在地,有气无力地解释道:“时辰已到,她已经走了。”
“璎儿!!!你回来!”魏泽仰天长嚎。
姜太尉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众人紧随其后,纷拥回到主院,姜太尉猛地一拍案几,大声斥道:“我早就说过,鬼神之说,不可尽信!你们自己搭台也就罢了,还请了京兆府的人来,如今闹成这样,怎么收场?”
“爹,方才我也吓了一跳,那张神婆说话的语气,与璎儿何其相似,她们又不认识,若不是真的鬼上身,怎会学得如此像?”姜淮小声的嘀咕,藏在袖子里的手,这会还在抖。
“那你是什么意思?告诉全天下,璎儿的灵魂爬上来,指认媛儿是凶手?媛儿是会杀人的人吗?”姜太尉回身瞪向姜淮,语带威胁道,“就算真杀了,死都死了,还能如何?”
姜淮搓着双手,垂首不敢言语。
“姜上呢?如此紧要关头,正是想法子的时候,他去哪了?”姜太尉扫视一圈,气得猛捶桌子。
姜上的妻子王氏,小声应道:“祖父,夫君担心媛儿,这会应该是陪着媛儿的。”
邹氏从门外大步踏入,朗声道:“爹,张神婆妖言惑众,招摇撞骗,应该马上扭送官府,上了刑,不怕她不招背后指使之人!”
说最后一句话时,邹氏的视线落到了姜柟的身上,手指着姜柟的鼻子,厉声质问:“方才大家都吓得半死,就她不怕,定是她在背后捣的鬼!”
众人纷纷看向姜柟,她不得不出声解释:“大伯母,张神婆可是你请来的,你昨日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张神婆颇有几分通灵的本领,近几年帝京的达官贵人,都会给她几分薄面?我无权无势,三年都不在帝京,如何结识得了这位神婆?”
这话的意思,既撇清了关系,也声明了张神婆在帝京也算背后有人,若无证据,盲目处置,无意中得罪了谁,可不好说。
闹得太大,最难看的还是姜家。
姜柟继续补充:“再说了,张神婆也只是被璎儿附了身,有什么错?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害怕,我心里坦荡荡的,自然不怕!”
“你!伶牙俐齿!谁不知道,张神婆收多少银子办多少事,你南凌郡王府富得流油,你只管出银子就好,张神婆还不是由你说了算?”邹氏反驳。
姜柟冷笑:“南凌郡王府再有钱,与我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和离时,一枚铜钱都没带!大伯母这么说,是怀疑自己的银子付得少了,张神婆才没听你的?”
说不过姜柟,邹氏气得身子晃了晃,王氏急忙上前扶住:“娘,消消气!”
邹氏挥开王氏,指着姜柟,怒斥:“就是你!你嫁到南凌的三年,家里顺风顺水,一团和气,你一回来,隔三差五的出事,不是你捣的鬼,也是你带来的煞气!你就是个扫把星!”
说着,邹氏就要冲上去打姜柟。
后母李氏拦住邹氏,劝道:“大嫂,你冷静点,这事从头到尾,跟柟儿都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们二房蛇鼠一窝,都是你们二房闹出来的笑话,倒害得我媛儿受累,要是媛儿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要跟你们拼命不可!”
长房与二房貌合神离,二房常年被长房压一头,李氏早就怨声载道。
现在脸面被撕破,不争馒头也争口气,李氏恼火的立刻怼了回去。
“好啊,那我们就来好好论论,柟儿以前怎么被你们欺负的,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璎儿究竟死在谁手里的?如果柟儿好端端的,太子妃还轮得到姜媛吗?什么好处都是你们长房拿了,还要泼我们一身脏水?”
“别吵啦!”老太太气得快要昏厥,摇摇欲坠的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都看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