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跑到汛阳城外,因天还未亮透,城门未开,城外已聚满要进城的人。
姜柟望了一眼城门上的守军,松下一口气,她拉着缰绳,马车停在角落里,将孩子轻轻地放在马车内的软榻上,扭了扭发酸的手臂。
“啪叽~”
外头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声响,像是死猪一样的东西掉在地上,动作大到马车都晃了晃。
毕竟没出南凌的地界,为免节外生枝,姜柟躲着,没管。
“夫人,你掉东西了!”片息后,有人敲了敲车门。
姜柟撩开车帘,狐疑地朝外看了一眼,是个满脸堆笑的道士,顺着道士的视线,只见马车旁的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腹部被划一刀,深浅不明,已然失血昏迷。
因伤重,男人脸色惨白,闭着眼倒不如昨晚那般凶狠,此刻看起来很年轻很秀气的样子。
“老道略通岐黄之术,只要将其伤口止血,还有的救!老道身上有特制的止血凉药,有奇效!”道士一边把脉,一边笑呵呵的说。
姜柟没认真听,目光一直落在地上的男人脸上,不知道是这个男人长了张大众脸,还是什么原因,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很是眼熟。
可是用力回想,脑子便一阵一阵的疼,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她想不起来任何蛛丝马迹。
“老道今日与夫人有缘,一瓶药只需一两银子!”道士边说着,边将药粉倒在男人的伤口上。
绑完绷带,服务很是周到,与小道童一起将男人抬上马车,姜柟整个一大无语。
“不能上来,我并不认识这个人!”姜柟伸手制止道士将男人扛上车。
一听这话,道士立刻变了脸:“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这位郎君从你马车上摔下来!夫人可是不想认账?”
“我真的不认识他,我路上遇上了马贼,我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兴许......他是马贼呢?”姜柟信口胡绉。
“谁家马贼长得如此白净俊俏?你家郎君为救你,被马贼所伤,你若是再不认账,那我可就要请大家伙评评理,到府衙去论个清楚!”道士冷了脸,一副不给银子就不走的泼皮样。
绝计不能去府衙!
心里有鬼的人,出门在外,只能夹着尾巴做小伏低。
姜柟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道士却不收。
“你家郎君伤势太重,方才用了两瓶,之后每日都要换药,最少你得买十瓶!”
“十瓶?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姜柟惊道,随即又掏出一两银子,凑够二两递过去。
道士接过,啧啧称道:“真是世风日下,最毒妇人心,若是没有我这药,你家郎君恐怕是活不了了!区区十两买一条人命,多划算啊,我与夫人你有缘,大不了,我买九送一,你给我九两好了!”
姜柟垂眼不语,只当道士在放屁。这时,男人动了一下,睁了睁眼皮,似乎方才他并没有昏死过去,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丢过去。
道士一见,立刻瞪大了眼,捡起来,心领神会的将身上装着药粉的布袋递过去。
“里头还有调理身体的口服药,一并赠予郎君,郎君吉人天相,定是大富大贵之命!”
话落,生怕男人反悔一般,转身就走。
灰青的晨曦之中,车帘落下,车厢内昏暗无光,静得能听到人粗重的呼气声。
血腥气四散,他应是极疼的,咬牙暗自忍了许久,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硬是一声都没吭。
“你是谁?”姜柟问。
南凌地界一直不太平,这男人穿得非富即贵,马贼不抢他抢谁?
男人缓过劲来,移动身体,寻了一处舒服的位置斜倚着,将随身的箭矢丢在一旁,顺手拎了个牛皮袋,将里头的水饮尽。
“我是谁?!”男人神色微讶,眸子下敛,冷笑道,“南凌郡王妃携幼子私逃,我只要喊一声,城门口的守军立刻就会将你拿下!”
男人声音轻浅,有气无力,却令姜柟背后生出一层薄汗,真是多亏了叮咚那一嗓子。
现在想与南凌郡王府撇清关系,都是不能够了!
“什么私逃,我只是回京探亲!”姜柟硬着头皮解释。
男人笑了,抬眸睨她:“你身为一方郡王妃,若无诏岂敢随意回京?哪怕你是姜太尉最宠爱的孙女也不行吧?”
姜柟眸光一闪,完蛋,这厮竟然还认识她爷爷?
但“最宠爱”这三个字简直像无数把利刃插进她心间,她避开男人望过来的视线,反驳道:“我堂姐是准太子妃,我与她关系最好!太子与我堂姐即将大婚,我早些回去喝他俩的喜酒,有何不可?”
男子长长的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冷嗤:“原来你是太子殿下的准小姨子?真是失敬失敬!”
嘴上客客气气,但那语气可是十足的不屑一顾,隐约还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怒气。
姜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解释这么多?更不知道他为何莫名其妙的对她有敌意?
但又生怕他一怒之下真把守军喊来,心虚得说不出话来,一时处于下风。
“马贼谁不抢?方才若不是我助你,你以为你逃得掉?听说谢霖宠妾灭妻,你抠抠搜搜的连九两银子都没有,看来所言非虚!眼神不好,挑男人不行,就是自找苦吃!”
“???”姜柟震惊。
在男人极具嘲讽的笑声中,她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别看谢霖在帝京怂得跟孙子一样,但在南凌,他可是一手遮天。
她回以一笑:“能这么随意的直呼郡王爷的名讳,看来你不是南凌人!你可以喊来城门守军去跟郡王爷邀功,但你没有,所以,你说这么多,是有求于我?”
男人微愣,随即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我伤成这样,怎么安然回帝京?与你同路,互惠互利!”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