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飓风裹挟着暴雨打在身上,痛入肺腑。
姜柟一路逃命,狼狈不堪,跑上石桥,她被身后的人攥住,抵在桥栏之上。
“你这个毒妇,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玥儿母子!”
看吧,在绝对的偏爱面前,再多的谋划都是一无是处,他认为是她下的手,就是她下的手。
谢霖微颤的声线,给了姜柟一种他会放过自己的错觉。
“郡王爷,我从来没想到要同李寒玥去争,是她要害述儿,自食恶果......”
姜柟的话来不及说完,脖子被大手捏住,不断收紧,上半身悬空,她双眼惊恐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李寒玥的儿子身死,李寒玥也活不成,谢霖彻底疯了!
他真的要杀她!
结发夫妻,事到如今,早已经没有一丝情义可言,只剩无尽恨意。
姜柟收了泪,言辞激烈:“述儿是太子候选,奉皇命入京,你不能杀我......”
新皇登基,与皇后伉俪情深,那场极致惨烈的夺嫡之战中,新皇受伤,从此不能生育,为固皇权,新皇决定从皇室旁支宗亲中选一男孩过继。
南凌郡王世子谢述,赫然在列。
加之,皇后姜氏乃姜柟同族堂亲,新皇与皇后年少相识相知,恩爱多年,因此谢述被选上的胜算极大。
可笑,李寒玥竟为此动了心思,想要取而代之!
谢霖松了手劲,他狰狞的笑着:“你倒提醒我了!圣旨已经送来,你的宝贝儿子毫无意外要当太子,皇上亲自来接,可你知道吗?一起从帝京来的还夹有一道密旨!”
雨夜茫茫,他整个人都像极了索命的阎王。
“只有四个字,去母留子!你想回京?就去死吧!”
谢霖的声音在疾风骤雨之中,异常的冷厉,他没有一刻迟疑的松了手。
姜柟如同一片枯叶,迅速坠落。
“扑通!”
巨大的水花,她陷在水中浮沉,一声声救命换来一波波的湖水,灌入口鼻。
“娘!!!”岸边的谢述被下人死死摁在地上,只余声嘶力竭的呐喊声,肝肠寸断。
姜柟死了。
死在南凌郡王府冰冷的湖水中。
灵魂附着在谢述的长命锁上长眠,不得安息,陪着他孤身入帝京,他人前耀目,人后受人欺凌,他如覆薄冰,在皇室漩涡之中苦苦挣扎,几次三番险些丧命。
最终被练成一个冷酷无情的暴君,为争夺权利错失挚爱,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孤独一生。
人人都惧他,人人都不爱他。
他一生的柔情,全给了姜柟这个早殇的生母,每年修建一座圣母庙,香火鼎盛,却仍然无法超度她的亡灵。
*
暮色浓重,南凌郡王府灯火盈盈。
大公子生辰宴,宾朋满座,南凌的达官贵人尽数来贺喜,酣畅淋漓。
深夜,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后门驶离南凌郡王府,朝北而去。
“呸!不过是个妾室生的庶子,年年都搞得如此隆重,咱们述郎的生辰,别说宴客,郡王爷估计从来都不曾记得!郡王爷也不怕人笑话!”
叮咚望了一眼姜柟怀中熟睡的两岁小童,忧心道:“王妃,我们侥幸逃出了郡王府,但回帝京路途遥远,我担心......”
姜柟敛眉打断:“不必忧心,只要回了帝京,我自有法子与谢霖和离!”
望着夜幕下逐渐远离的南凌郡王府,姜柟心底生有一团火,若不是怕节外生枝,真想一把火烧个干净,也好将她的屈辱不甘全都化为灰烬。
“二老爷肯为您做主?这三年来,他可是一封书信都没有过!”叮咚心生恻隐。
姜柟没有作答。
夜夜惊梦,谢霖吃人的眼神,谢述受尽苦楚后的沧桑与孤寂,无不刺痛她的心。
是的,姜柟重生了!
她不愿再任人鱼肉,她要为自己和孩子闯出一条生路。
三年前,姜柟不远万里,从帝京孤身嫁入南凌,人人都说她与谢霖情投意合,暗通款曲,不惜声败名裂也要与他在一起。
可婚后才知,什么情投意合,全都是谎言。
谢霖早已心有所属,未成婚便已纳李寒玥为贵妾,宠爱有加,生下庶长子。
就连大婚夜,他都躺在李寒玥的院中,轻声细语的哄着。
如今离开南凌,姜柟心中断无一丝不舍,只觉快意许多。
黑夜徐徐散去,晨光即将破晓。
马车停在驿站。
“郡王妃,马也跑累了,歇一会吧!”马夫的声音传来。
姜柟轻叹一声:“只跑了三十里,咱们喂饱了马,便起程,不得逗留!”
看出姜柟担心谢霖追来,叮咚笑道:“院子里奴婢都打点过了,您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郡王爷一面,李氏那个贱人,缠人的很,等他发现,咱们早到帝京了!”
“你下去备些干粮,述儿还在睡,我就不去了!”
此时天还未大亮,驿站的烛火熄了大半,天昏地暗。
突然,驿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路过马车旁时,一阵疾风拂过,车帘被撩开些许,姜柟有些警觉的朝外看了一眼。
一身着墨绿锦袍的高个子男人,骑着马缓步进入驿站,忽尔一道银光乍现,那男子侧身躲过,箭矢直直地射在了马车之上。
在扬起的车帘之下,两人匆匆打了个照面,那男子微凉的眸子似藏有一根根冰锥,她暗吃一惊。
这人,好凶。
像是身上背了三条人命一样。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外头有歹人闯入,随即一阵兵荒马乱,两班人马互相厮杀。
冷兵器碰撞,血溅四方。
“有刺客!”
“郡王妃,有马贼,快跑!”
叮咚这一嗓子,姜柟当场吓得花容失色,容不得细想,她猛地一拉缰绳,马车撞开人群,冲出驿站。
马车飞奔在官道之上,身后的马贼似乎是被什么人困住,起初还有些马蹄声紧随身后,渐渐的都被甩在黑夜之中,并没有追上来。
姜柟不敢放松警惕,搂紧怀中的孩子,拼了命的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