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风在前面领着，一直走，一直走，来到了一个破落的院子。
这是天洛城那十三层的高塔。
只是如今的塔俨然已经倒塌，并且因为常年失修的缘故，整座塔都是支离破碎，连一块完整的砖瓦都找不见。
“你不打算再问些什么么？”
陆盛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左脚向左前方侧出，将全部的重量集中在右脚上。
这模样，活脱脱就一盲流子。
“我觉得我问得够多了。”
我也照着他的样子摆出了这个动作，有些怪异，但也莫名的，舒坦？
然后，我就看着他开始抖起了腿。
“害，你问的那些又不是什么秘密。众所皆知的事情，算什么问题……”
“得得得，你不想问，那我来问问你。”
陆盛风扭头看着我，用眼睛瞟了一眼十三层高塔的废墟，问道。
“知道这是哪儿么？”
“天洛城的十三层高塔，我原来觉得破的要死，就吩咐下面的人准备把它拆了。”
我望着十三层高塔原来的位置。
因为高塔的倒塌，这片天好像是少了些什么，一下子让人觉得空旷了起来。
“现在看来的话，天洛城出现僵尸，跟这塔应该是有点关系了。”
陆盛风收回了左脚，侧出右脚，又开始抖。
“关于这十三层高塔的事儿，我看过记录，混元界应该没几个人记得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
我瞥了一眼盲流子陆盛风，有些无语。
“就像你不会领着我去一个茅房出恭。你带我去的地方，一定有什么说法。”
“天洛城有僵尸，你把我带到倒塌的高塔这里……连起来，它们不就有联系了么？”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陆盛风停下了抖腿，伸手掏了掏耳朵。
“下次一定带你去茅房。”
我刚才话的重点是茅房么？
陆盛风纵身一跃，坐在了围墙上，手一翻，一本书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你不打算出手么？”
陆盛风来天洛城肯定不是专门为了让我提问题来的。吸引他的，多半与这塔，还有那些僵尸有关。
可他现在的样子，显然是打算坐观成败的旁观者模样。
“你刚才不是还说你问的问题够多了么？”
陆盛风抬起头，“嘿嘿”一笑。
“现在问，晚啦。”
入夜很快，圆月当空。
天洛城里莫名干热，仅仅是这么一会儿，就让我觉得有些口渴了。
可这样干热的气候，地上竟然反常的飘起了一阵雾气，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神秘的乳白色。
“咚。咚。咚……”
沉闷的声响富有节奏感，在那乳白色的雾气中，由远及近。
“哈！”
一道人影从雾气中跳了出来。
他双臂伸直向前，与肩膀平行，黑紫色的长指甲如同野兽一般；翻着白眼，面色惨淡，两颗格格不入紫青色獠牙露在嘴外；虽然说是在跳跃，但他却完全没有屈膝的动作，诡异至极。
他四处嗅闻着，似乎是嗅到了高塔围墙内我的味道。他立即兴奋了起来，一蹦一跳地就往我的方向跳了过来。
魂力查探下，他已经没有灵魂了，身上也没有任何生机，的的确确是死物了。
但他为什么还能动？
我没明白。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更加疑惑了。
那僵尸迅速向我冲来，可一来到围墙边上的他就仿佛像是一只撵着兔子的途中却撞见了一只猛虎的家犬一般，立即往回跳了几步。
往回跳了几步的他停了下来，又嗅了嗅，似乎又是被我的味道吸引，往前蹦了几步。然而，一来到围墙附近的他又立即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赶紧跳了回去。
然后，他就开始无限打起了转。
“哈！”
这只看起来相当呆滞的僵尸来来回回弄出的声响又引来了一只僵尸，然后越来越多。
我本以为来的僵尸多一些了，他们没准就敢冲进来了。但结果却是那些后来的僵尸都纷纷“加入”了无限的来回往复。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些僵尸从本质上讲只是死物，所以这样笨拙的行为反而显得正常。
毕竟连脑子都没有，那就没法说它们笨了。
我扭头望向围墙上“看书”的陆盛风。
刚刚天色稍亮的时候，陆盛风看书，没什么可说的。可现在都已经入夜许久了，即便头顶月光皎皎，在周围飘渺雾气的掩映下，剩余的亮光，也不足以支持看书的行为了。
所以此刻还在孜孜不倦的陆盛风，显然是有种装模作样的意思了。
“喂，你确定你看得清书上写的什么么？需不需要我找盏灯给你点上？”
我没好气地问道。
陆盛风瞥了我一眼，合上了书，伸了个懒腰，掸了掸灰，就差没打哈欠了。
“本来想今天晚上月亮这么圆，应该会早出来一些，却没想到还是等了这么久。”
陆盛风收起了书，在围墙上站了起来。
“早知道就让你挖了……”
“哗啦啦……”
堆在一起的高塔残渣随着地面的颤抖滑落，残渣堆的中心，一口沾满泥土的棺材竖立着破土而出。
“砰！”
松动的棺材盖倒了下来，一只干瘪的脚从黝黑的棺材从伸了出来，踩在残渣堆上。
而随着这只脚探出棺材，暴露在月光下棺材中的漆黑竟然如同气流一般铺了出来，混入弥漫的雾气中，将原本乳白色的迷雾染黑。
待到棺材中的漆黑全部“流”了出来，棺材里那一具干瘪的尸体也终于从棺材中走了出来，沐浴在月光下。
阴风阵阵，在月光的照耀下，它干瘪凹陷的眼球变得逐渐饱满，而后，睁开了眼。
“真是惊喜……”
干瘪的喉咙上下蠕动，发出的声音极度嘶哑。
“没想到一复活，就能看到杀我的人。”
它的下巴或许是太过干瘪了，说话时上下的移动，也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眼前的这具尸体与那些只会在围墙外打转的不太一样。
虽说都是尸体，都是死物，但眼前的这一具尸体中却有着异常雄厚的灵魂。
对，是灵魂，不是魂力。
灵魂覆盖了整具尸骨，尸骨的一切动作都由灵魂直接操控，浓郁无比的尸气浓缩在干瘪的肢体之中，一时间，我竟估算不出它究竟战力如何。
没什么预兆，它突然向我飞扑了过来。手指顶端的乌黑指甲如同十根钢针一般直接向我扎了过来。
由于它将尸气全部压缩在尸骨之中，所以即便是轻轻的一个动作，也能引动大量的尸气，也正是如此它的爆发力变得极为恐怖。
我只是因为听到它的话，脑子里思索了一下它的身份而稍稍分了神，它乌黑的指甲就已经扎到了的身上。
“咔！”
乌黑指甲应声而断。
“旱魃，青面獠牙，铜头铁臂。可铜头铁臂又能算得了什么，能破得了圣人之下最硬的金刚琉璃么？”
陆盛风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但他的话在此刻说出来却让我有一种想要装一把的想法。
可莫名其妙被这么恶心的玩意儿挠了一下，虽然伤不着，但心理上还是有点反感。
不行，还是有来有往的好。
我翻身飞腿，一脚踹在了它的身上，将它踢回了棺材里。
尸体不腐，棺材却是会烂，即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腐朽的痕迹，但它的质地已经变得极为松脆了。
因此这棺材根本接不住飞回来的尸骨，被这尸骨撞成粉碎。
“哈！”
那看起来本就破破烂烂的尸骨再次直立起来，一声好像要窒息了的无力嘶吼，仿佛是在跟我说些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类的狠话。
一道道尸气从围墙外聚集的那些僵尸身上抽离，汇入了面前这具尸骨的口中。随着尸气的汇入，它那干瘪的身躯与四肢逐渐饱满起来。
当最后一道尸气被它吞入口中时，原本完全没人样的尸骨，现如今除了牙和指甲，其余的竟然也像个人了。
而这个人的模样，居然还是蛟海王的人形模样。
“原来是你啊。”
我握住了腰间的逆流。
“当初应该给你补上一箭的，忙忘了。”
“你会后悔没补上那一箭的！”
蛟海王竟直接用灵魂调用周身的磅礴尸气，尸气与灵魂缠绕着混合，宛如粘稠无比的黑色污水一般，以它为中心往四面八方蔓延。
“碧落黄泉掌！”
蛟海王像是瞬间移动到了黑水蔓延的最前端，乌黑粘稠的掌心直扑我面门。
有点长进，但不多。
逆流出鞘，刀刃无锋，但引得刀身直颤的气远比刀锋锐利得多。
“唰！”
蛟海王的手臂被我斩断了，但由于极其浓郁尸气与灵魂，使它在断臂的一瞬间，尸气和灵魂就又将它的手臂连接了回去。
“我是不死之身！”
蛟海王怒吼着转过身，那一掌不依不饶，径直落在了我的背上。
一阵阴凉。
就仿佛有人在我背上开了一个洞，然后一直往里面灌冷风一样。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我竟然觉得四肢的动作都因为这一掌而减缓了许多。
我立即往前一翻，拉开了与那一掌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