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玥红唇轻轻颤抖，努了努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慢慢地回过头偷看了陆盛风一眼。
“干嘛？这小子都已经承认自己是太监了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伺候太监么？”
陆盛风大概是以为玄玥在询问他还要不要继续了，肆无忌惮地嘲讽着说道，最后甚至还笑出了声。
“伺候太监……哈哈哈，逗死我了。”
听着陆盛风的嘲讽，玄玥愣了一下，然后回头面色复杂地盯着我。
“回去吧玄玥姐。”
我轻松地笑了笑，弯腰帮她把丢在地上的盔甲捡了起来，递给了她。
玄玥有些木讷地接过了盔甲，却不穿上，缓缓地转过身向陆盛风走去。
我这一辈子对不起挺多人的。
身边的几个，全都被我拖累。
现在的我好不容易像样了，身边却也没剩几个了。
但在陆盛风身边好啊。
虽然陆盛风喜怒无常，但诸天万界却鲜有人动得了他。至于修炼资源，哪怕是陆盛风用剩的边角料，也远不是一般人能比。
玄玥会很安全。
“抱歉。”
这句话我应该对每个人都说一次。
玄玥怔住了。
陆盛风似是有所预感，顿时收敛了笑容。
“怎么停下了？”
玄玥丢下了盔甲，玉手中黑光一闪，一弯齐人高的硕大战刃便出现在她手中。
“你想造反？”
陆盛风目光锐利，语气低沉，那难以言表的恐怖压迫让这方天地都突然一暗。
他虚手一摄，那被放置在地上的古琴立即来到了他的面前，悬浮在他的掌下。
陆盛风挥手一拨，一道刺耳的琴音扩散，那透明的音波凝聚化作了如同实质一般的刀刃，向着玄玥劈了过去。
然而玄玥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躲避或是格挡的意思。
是那重压。
陆盛风的恐怖压迫制住了玄玥，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音波刀刃劈在她身上。
那我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我闪身而上，挡在玄玥身前，拔刀。
“龙翔天流闪！”
逆流在崩碎和复原之间无限循环，荡出的气息震碎了音波刀刃，上至苍穹，下至陆地，陆盛风的骇人压迫，竟也被这一刀劈成了两半。
“找死！”
陆盛风单手一提将古琴竖了起来，另一只手五指拨弦。
没有声音。
但我的五脏六腑都瞬间剧烈震动了起来，脸上粘糊，用手一抹，血色鲜红。
我转身想要查看玄玥的情况，才发现玄玥已经栽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气息微弱。
“陆盛风！你抢的那件兵器归你了！”
“我抢的就是我的！”
“那你还想不想要其他神之石了？”
陆盛风听到“神之石”三个字立即按住了琴弦，而我疯狂震动的五脏六腑也一下子恢复了正常。
“你还有其他神之石？”
陆盛风一下子闪到了我的身边，问道。
我没搭理他，强忍着脑中“嗡嗡”后续轰鸣，试图将玄玥扶起来找常箐治疗。
而也就在这时，我才发现原本坐在帐前治愈伤员的常箐竟然也栽倒在地上，而先前去往常箐身边的龙妍此刻也跪在地上，垂着脑袋，同样的七窍流血。
一瞬间，我头疼欲裂，却也格外清醒，与愤怒。
“你干了什么！”
“你自己找死……”
陆盛风的目光淡淡地从她们身上掠过。
“殃及池鱼。”
我的实力远不及陆盛风，但他这般随意的态度实在是让我难以遏制心中的怒火。
我让玄玥平躺在地上，站起身，用手背擦了一下仍旧滴着血的鼻子，手中修罗铠甲召唤器紧握。
陆盛风眯起了眼，刚刚的压抑似乎都被他收了回去。但收敛了一切的他，反而让我产生了一种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微微张嘴。
“你若是动用这个，那就是真的不死不休了。”
陆盛风语气平缓，但其中所蕴含的份量，却是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要知道，当初陆盛风与徐克予交手，打碎了混元界的一角。这样骇人的破坏力在他们嘴里都还只是被称为“做过一场”的初次交锋。
我无法想象，陆盛风所说的“不死不休”，那最终该是怎样的破败景象。
我可以跟陆盛风斗一次狠。
但是前提是不会波及到常箐她们。
我还不能和陆盛风动手。
我将修罗铠甲召唤器收了起来，低下头，对着陆盛风单膝跪了下去。
“她们不能死。”
五脏六腑已经没有大碍了，喉咙中刚刚没有吐干净的血迹大概有些开始凝固的迹象，使得我的嗓音有些嘶哑。
灵魂深处的莫名恐惧渐渐淡去，全身上下竟是有种筋疲力尽的酸痛。
“他们？你是指她们几个还是说全部？”
我回头扫了一眼。
连有着神级实力的龙妍被陆盛风刚刚的那一招波及了之后都是这样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那群被神族洗脑的信徒自然根本扛不住，个个七孔流血，早已没了生机。
“不过是神族的傀儡而已，死了又有何足惜？”
“嘿嘿，说的好呀。”
陆盛风长舒了一口气，大概是很满意我的回答。
“铮！”
一道琴音扩散，柔和悠扬，洒脱旷达。
“咳咳！”
听到琴声的三人几乎同时咳嗽起来，我连忙扶起玄玥，来到了常箐身边。
“常箐姐，没事吧？”
满脸的血污将常箐白皙的脸衬托得格外惨白，她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一扭头就发现了那些已经没了生机的伤员，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
“常箐姐！”
我只能放下玄玥，赶紧抓住常箐的手腕，让她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
“常箐姐！你听好了，带上她。”
我微微侧脸，让常箐在我的引导下看到了玄玥。
“和龙妍一起，你们三个。回去。回明圣都，记得通知星辰。不要让他来找我，让他保护你们！”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些人读的圣歌知道吧？”
“嗯。”
“让星辰去查，但凡是记录圣歌的书，全部烧掉，谁敢阻拦就关入大牢！”
常箐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哦对了，星辰有给你留通讯器么？”
常箐微微地点了点头，但也就在抬头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我身后的陆盛风。
“那个人……你……”
“我对他暂时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会杀我的。记住，让星辰来接你们，但是不要来找我！”
“好……”
常箐声音颤抖着。
我松开了常箐的手腕准备回陆盛风那边，但常箐却又拉住了我的手。
刚刚吐出的鲜血已经开始凝固，颜色变得黯淡，让人觉得常箐的嘴唇仿佛干裂了一般。
常箐抓得很用力，明明是想说什么，但就是没说出口，如此反复，最终只吐出了三个字。
“要回来……”
我点了点头，然后拉开了常箐紧紧抓着我手臂的手，走回了陆盛风那边。
常箐是永恒之树，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那旺盛的生命力和夸张的治愈恢复能力却是无人能及的。
只要常箐无碍了，龙妍和玄玥的恢复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我很放心。
回到陆盛风旁边，对神之石相当在意的陆盛风却意外地没有继续问关于神之石的事儿，而是往天洛城瞥了瞥，示意我进入天洛城。
这次回来，本就是天洛城出了异状，星辰才赶紧通知我回荆州。
在天洛城能碰到陆盛风，这就已经挺出乎意料的了，还莫名其妙挨了陆盛风一顿打。
想想，越想越觉得衰。
越过龙妍的火焰进入天洛城。
天气虽然是晴天，但却没有太阳，只感觉天色暗了些，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辰了。
大街上有些混乱：
倒下的凳子，箩筐被随意丢弃着；倾倒的首饰摊位，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散落一地；空空如也的小食店，无人照看的炉火烧红了铁锅点燃了蒸笼……
再往里走些，大街的中央一堆柴火熊熊燃烧，其中的人影依稀可辨。
天洛城中竟然还有人。
三四个汉子扛着两根碗口粗细的木桩子，吊起了大门口的镇宅石狮子，在一两个人的帮衬指挥下抬到了大门口，将大院的入口堵死。
然后几个将石狮抬到门口而被拦在门外的汉子纷纷赶紧从早就搭在围墙上的梯子翻入园中，最后还不忘将梯子也一并拖进了院内。
星辰不是说天洛城有僵尸么？为什么没看到有僵尸来袭击这些人？
既然没僵尸，那这些人火急火燎地在做什么？
似是察觉到了我疑惑的神情，一直在一旁悠哉悠哉，踢着石子儿的陆盛风突然开口说道。
“僵尸是死物，行动全仰仗自身的尸气。白天尸气会大幅削弱，所以僵尸一般白天都会躲在哪个见不到光亮的犄角旮旯里，晚上才会出来。”
“既然晚上僵尸会出来，他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这不得问你么？”
陆盛风随意扫量了几眼，最后将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你难道没发现刚才在外面的那些，大多都有修为伴身么？即便有几个没修为的，那血脉也不都是相似的么？”
天洛城中名门望族豢养的修士只将他们带出了天洛城，而将平民百姓全部留在了城中。
能逃出来的，非富即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