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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知晓南华和北燕要在八月十五的时候出兵,但是,辰国并不打算坐以待毙,端午之后,逸王和逸王妃已经当先离开永嘉,往北方而去,而北燕和南华若想要八月十五出兵,则辰国必定不会等到对方出手,要在对方还没有出手的时候,掌握主动权。

而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玉无玦和阮弗也要离开永嘉出征了。

自得到孟谦的消息之后,玉无玦和阮弗便变得忙碌了起来,陪伴两个孩子的时间更是变少了许多,等到要离开两个孩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还没有与两个孩子说他们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件事情,但是,即便阮弗和玉无玦没有说,两个孩子似乎也能感受到父母忙碌的背后是即将离开的现实。

用过晚膳之后,两个孩子就一直跟在阮弗的身后,也特别粘着阮弗,快要离开了,阮弗自然也不舍得两个孩子,而离开之前要准备的事情也都准备好了,因此,阮弗便也放下手边并不太着急的事情,专门陪着两个孩子。

玉楚琪显得很高兴,两兄妹坐软榻上,与阮弗闹作一团,玉无玦还没有进入房间,便听到夏日的夜晚之中,房中传来了欢快的笑声。

他的脚步顿了顿,唇角微微扬起,便也进入了房中,见到玉无玦进来,两个孩子停下打闹的动作,纷纷转向门口,脆声声叫着父王。

玉无玦走过去,将暖儿抱在怀中,笑道,“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暖儿抱着玉无玦的脖子,嘻嘻笑道,“我们在说哥哥。”

玉无玦挑眉看向儿子,“在说哥哥?哥哥怎么了?”

“哥哥长大了要帮父王和母妃打走坏人。”暖儿双眸亮晶晶道。

“坏人,哪里来的坏人?”玉无玦看向儿子。

玉楚琪有些傲娇地把脸瞥向另一边,就是不回答玉无玦的话,但是虽是如此,眼角的余光却悄悄地转向玉无玦,想要看看玉无玦的反应。

阮弗在一旁坐着,唇角带着对儿女宽容而温柔的笑意,与玉无玦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玉无玦便瞬间明白了儿子在别扭着什么,将暖儿放下来之后,扭过儿子的肩膀道,“说话。”

玉楚琪非常不情愿地转过头来,神色有些不高兴,但还是道,“父王和母妃是不是要出去打仗了?”

玉无玦挑了挑眉,“谁告诉你的?”

玉楚琪依旧傲娇着一张脸,瘪嘴道,“琪儿听到父王和母妃说话了,琪儿就是知道。”

“所以呢?”玉无玦好整以暇地看着儿子。

玉楚琪低下头,声音带了一些委屈,“琪儿长大之后,要让天下太平,四方安乐,才不要母妃出去打仗。”

玉无玦见着儿子执拗的神色,笑了笑,“小子知道什么是天下太平么?”

玉楚琪脸上的傲娇神色一下子就收敛了,小小的孩子,一脸稚气,却认真地道,“琪儿知道,父王说过,天下太平,万物安宁,乃大治之世,处处平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没有战争。”

玉无玦赞赏地看了一眼儿子,“记性倒是不错,那你可知道,如何才能做到太平盛世?”

这个问题太过深奥,玉楚琪看着玉无玦,却是回答不出来,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由得懊恼地低下了头,玉无玦也不苛责儿子,虽然这小子很多时候会与他作对,但实际上却是聪明伶俐得很,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是少有的平和与语重心长,“若想要盛世,便需要明君,除此之外,还要有能臣,国家富强,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而百姓安居乐业了,才能实现你说的四海升平,明白么?”

玉楚琪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两个互相矛盾的说法,似乎不能一下子就理解过来,玉无玦却不与他多做解释,但是,玉楚琪却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玉无玦,“要做到像父王这样么?”

他的眼中还有崇拜之色,虽然玉楚琪小朋友经常因为母妃的关系而与自己的父王作对,但是,心中对于父王的崇敬却从来都是不少的,并且暗暗将父王当成了一定要超越的对象,在这个即将分别的夜晚,父子两人竟然讨论起了如此高深的问题,阮弗在一旁看着,眼中有些笑意,却也并不阻止,而暖儿也是饶有兴趣,认真地在一旁听着。

“我?”玉无玦挑眉。

玉楚琪诚恳地点头,“皇爷爷说,父王一直心系中原大业,为百姓造福,将来会是个明君,母妃也说,琪儿要向父王学习。”

玉无玦笑了笑,“小小年纪,倒是知道得多。”

玉楚琪却还在诚恳地求答案,“琪儿说得对么?”

玉无玦摸了摸儿子的头,“等你长大了,自己去判断。”

又是等到长大,很多问题都要等到他长大才能知道答案,玉楚琪瘪了瘪嘴,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满意,等到长大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呀。

玉无玦却笑了笑,“所谓明君呢,没有一定的定论,给你看的史书看了么?”

玉楚琪点头。

玉无玦继续道,“你看看,历史上记载,有很多明君,也有很多昏君,有的被称作昏君的帝王,并非不心系百姓,不想成就一番大事业,但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做成,国家在他治理之下依旧是民生凋零,而有的国君,也并不一定被称为明君,可能在他的一生之中,引发过战争,杀过许多人,甚至被红颜所祸,或许在位也不过是十年甚至几年的时间,做的许多事情,被后世的人诟病不已,但他仍旧创造了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时代,你说,这是昏君还是明君?”

这话就有点为难玉楚琪了,皱着眉头想了好久之后,他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道,“所以,明君和昏君是很难划分的么,就算这个皇帝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只要他让天下安宁,就是好的,而就算这个皇帝的品行很好,但是,他要是没有做到让百姓爱戴,就不是一个好皇帝?”

玉无玦并没有给儿子任何答案,玉楚琪得不到答案,也不纠缠着父亲了,却好像陷入了另一种思考一般。

而此时此刻的玉无玦和阮弗都不会想到,幼小的孩童,就是在这样一个平常的夜晚,将如何做一个好的君王这个想法,悄悄的埋在了心中,而未来,大统的天下,两代帝王,持续了将近百年的盛世之景,就是在每一个寻常或者不寻常的日子里,父子两人的这般对话中,开始萌芽并且茁壮成长的。

阮弗终于发话,对儿子道,“好了,先不要想了。”说罢她有有些嗔怪地看玉无玦,“琪儿还小,你尽是丢一些难题给他。”

玉无玦笑道,“阮儿,当年你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

阮弗一噎,当年她四岁的时候,也早就启蒙了。

玉楚琪却坚定地道,“琪儿不小了,琪儿已经长大了。”

阮弗笑道,“好好好,琪儿长大了,长大了就不能舍不得母妃和父王了。”

听到这样对话,玉楚琪瘪了瘪嘴,这次却是看向玉无玦,“父王和母妃要去打仗多久啊?”

玉无玦道,“怎么,你也想去?”

玉楚琪刚想要任性说是,但是见着玉无玦挑眉看着自己,只好低头不语,良久之后,才抬头看向玉无玦,郑重地道,“父王要保护好母妃。”

玉无玦好笑,“自然!”

玉楚琪别扭了一会儿之后,又叮嘱道,“父王也要保护好自己。”

玉无玦终于双手放在玉楚琪的腋下,将儿子抱起来,与自己平视,道,“在家保护好妹妹,能做到么?”

玉楚琪第一次被自己的父王委以重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能!”

玉无玦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本宫相信你,等你看完十四朝史,我和你母妃就回来了。”

玉楚琪眼前一亮,十四朝史他已经开始看了,虽然是很厚很厚的书卷,加起来有几十本,但是,他相信,只要他认真,一定会很快就看完了,哪知玉无玦继续道,“看完之后,还要写一本心得,等我回来检查,能做到么?”

玉楚琪这次一点也不排斥父王安排的任务,认真地点头,“能!”

玉无玦放下儿子,捏了捏他胖乎乎的脸蛋,“乖儿子。”

第一次被自己的父王称赞为乖儿子,玉楚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阮弗,阮弗抱着暖儿,柔柔笑着看他。

玉楚琪对着玉无玦保证道,“父王放心,琪儿不但会保护好妹妹,也会保护好皇爷爷,好好等着父王和母后回来,等琪儿长大了,就不用父王和母后出去打仗了。”

玉无玦笑着刮了刮儿子的鼻子,也不打击他的信心,“行,本宫就等着你长大的那一天!”

玉楚琪原先得知母妃何父王要离开的郁闷也随着心中志向的升起而消失干净,但想起刚刚和父王的对话,又埋入了阮弗的脖子,阮弗抱着儿子,又是抱着女儿,心中柔软不已,却也升起了更多的不舍。

玉无玦看着妻子和一双儿子,靠过去,将三人一道拉入了怀中,一家四口,安享此时的静谧时光。一时之间,房中的这一处,温馨异常,任是谁看了,都不会忍心打扰。

七月初,阮弗与玉无玦双双往北方而去,调兵遣将之事,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已经完成了大半。

而北燕和南华既然两国联军,自然是时刻关注辰国的动向,辰国调兵遣将的事情,不论再怎么秘密,也不可能不闹出一点动静,然而等到他们确定并且开始警惕的时候,为时已晚。

八月初,北燕和南华的两国联军尚未出手,辰国便首先发动了进攻。

八月初一那一日,在辰国和北燕以及南华的交界处,一只运送大量货物的商队从南向北边往西而去,然而,在离开辰国的地界,进入北燕地界之后,商队竟被洗劫一空,为此双方引发了争执,最后事情愈演愈烈,竟然出动了军队,军队一旦出动便如同洪水猛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三国混战,就此爆发。

在后世的史书之中,虽然没有任何详细记载此次导致三国混战的商队被劫事件,但是,后世之人却将这件事公认为三国混战的导火索。

三国混战没有在北燕和南华预计的时间之内发生,并且让辰国抢占了主动权,北燕和南华对此自然非常窝火,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他们没有回旋和反悔的余地,只能就此拉开战线。

北燕和南华两国联军,首先联合出动的兵马便有一百五十万,百万兵马分三线作战,在辰国与南华与北燕的边境线上拉开漫长的战线,东部的战线,以楚江为界,南华和辰国双方兵马在楚江上已经开展如火如荼的战争,而此地有当初因为楚州而训练出来的一直水军,一时之间,双方谁也不见得占了多少优势。中部战线在辰国、北燕和南华的交界地带,这里多是城战和山地战事,而因为是双方交界地带,所以,这里的战事,也是三方兵马都有参与,其中,南华的第一主将赵瑾及其所带领的赵家军就是在此地出没,而北方的战线,则是在北燕与辰国的边界地带,这里只有辰国与北燕双方的兵马,但是,辰国在此处战事主导,却是对此非常熟悉的逸王和逸王妃。

阮弗与玉无玦所在,则是在中部战场。

中部战场因着是三方兵马所在之地,加上城战、野战各类战事都存在,因而形势更为复杂,北燕和南华虽然是形成了同盟,但是,却也存在这一些利益关系,谁也不想让对方将全部战功都独占在手,更为了不在混战的时候让对方地兵马越界,因此还有暗自的争斗。

因此,自打八月份双方开战以来,因为北燕和南华一时半刻并不能做到完全同心,南华和北燕的两国联军,战线已经后退三十里,三十里看起来虽是一个小数目,却也已经是一个城镇的大小距离,而此时,双方正在万利关胶着着。

八月已经过了大半,双方在万利关胶着却已经有十日之久。

万利关原本就在北燕境内,是天下十大名关之一,易守难攻,哪怕是处于人数之弱势的兵力,也能依仗良好的补给、坚固的关口死守一两个月以上。

而此时此刻,万利关莫说是兵马不够,根本既是兵马足够,若是真的要在这个关口僵持的话,完全可以僵持上半年甚至一年也没有问题。

然而,即便现下有足够充裕的时间,阮弗和玉无玦却都不想在哪怕是十大名关之一的万利关上与对方僵持,若是这般僵持下去的话,等万利关内的援军到来了,只怕辰国这边的战斗力也会随之下降了,而南华那边,攻势也会更加猛烈。

时已入秋日,北方的秋意显得更为浓烈了几分。

双方兵马在万利关前僵持,小战事不断,但是,大战却几乎已经停下来了。

阮弗和玉无玦登上高山,在高处远远的望过去,便能看到那一座宏伟的万利关,高大的关口矗立在两座山峰之间,山峰的两旁,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但在关口所在地却是峭立的陡壁,在这一处的山口看过去,便知其中凶险,若非是真正对山中地势非常清楚的人,只怕也不敢贸然翻山越岭。

阮弗站在玉无玦的身边,见此叹了一口气道,“曾听人提及,万利关的凶险,并非只是万利关本身已有的坚固,更多的还是依仗两旁的山脉,这山脉广博和深厚,山中常年云雾缭绕,若是想要翻过去,即便是熟稔也未必有这个胆量,因为一旦进入山中,浓阴遮蔽天日,便难以分辨方向了。”

如今他们站在这边山头的高处,隐隐约约便能看到万利关两边的山脉,有着一些朦胧的薄雾在缭绕,阮弗道,“看来确实是如此了。”

玉无玦勾了勾唇道,“万利关存在已经是几百年的历史,每一次改朝换代,这个关口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拥有了万利关,就相当于是守住了关内的大片领土,这一次,北燕兵马这般轻易后退三十里,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想要依仗万利关与我们耗着,消磨士气罢了,呵,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阮弗闻言笑了一声,可不是不错么,战事才刚刚开始不久,即便辰国因为反过来掌握了主动权,但是,却在一开始掌握了主动权之后反而遇上了万利关这种久攻不下的关口,可不影响士气么。

阮弗念及此,幽幽开口道,“难道真的只能这般耗着干等下去,等到万利关的援军到了,然后展开混战?”

玉无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轻叹了一口气道,“昨日接到消息,北燕老将邬世和沧鸿已经到了万利关。”

“邬世和沧鸿?”阮弗抿唇,“这两位将军是上一代北燕国君留下来的,曾与北燕国君南征北战过,据我所知,这两个人一生都在效忠北燕国君,上一代北燕国君过世之后,两人便效忠于燕璟,而这几年,一直都在北燕中部城镇领兵,作战经历可谓是如今的北燕大将中资历最深的了,只怕是连燕璟都要忌惮三分,怎么如今竟然被派来万利关了么?”

玉无玦笑,“阮儿记忆力果然是无人能及。”

阮弗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玉无玦却望着远方,微微眯眼,“这两人,或许是因为你我才来的万利关也未必。”

阮弗不稍细想,只眨眼之间便明白了,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这两人到来之后,这几日,怕是要准备一场恶战了。”

玉无玦无声点头。

阮弗道,“既然如此,我倒也想会一会这两人究竟如何。”

玉无玦转头,看着阮弗面上自信的笑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说话。

事情果然如阮弗和玉无玦所想的那般,两日之后,当辰国的士兵再次挑战万利关的时候,万利关的兵马却不像前几次那般不痛不痒地阻止,只是把辰国的兵马阻止在万利关之外了,而是准备了几万将士来迎接辰国士兵的攻击。

关门打开,北燕兵马如洪水泄出,涌向辰国的兵马,双方的兵马在万利关前打得难舍难分。

阮弗和玉无玦以及几位辰国的将领骑马站在辰国士兵的后边,隔着激烈的战场与万利关关口上站着的几人遥遥相望。

她本身并无武艺,目力并不比别人好,目之所及,关口上的一切景象,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不过,玉无玦和一众站在她身旁的将士,却能够清楚地看见关口上站着的那两个头发花白,身穿铠甲的老将。

而此时此刻的万利关关口之上,沧鸿和邬世也同样在看着阮弗和玉无玦。

沧鸿伸手指向玉无玦和阮弗所在的方向,虽是花甲之年,却依旧声如洪钟,“那位就是辰国的太子和太子妃,玉无玦和阮弗?”

他询问的是旁边一直守着万利关的将领孙将军。

孙将军闻言,语气有些慎重,“就是他们。”

邬世听着孙将军有些慎重,可谓是忌惮地语气,笑道,“万利关是天下雄关之一,多少年来,这个关口几乎从未被人从外边攻破过,孙将军这般语气,难道是这几日,万利关已经在玉无玦的手中吃过亏了?”

孙将军面上有些尴尬,但也不难发现那一抹不喜之意,万利关一直都是他镇守的地盘,如今,国君竟然将这两位老将调来万利关,还要他和万利关的兵马听从这两位老将的吩咐,即便这两位老将是朝中资历颇深的大将,但是对于任何一个将领来说,都不会乐意将自己的兵马交到别人的手中,何况,若是没有这两名老将,他就是拖着玉无玦的兵马在此,等到援军过来,直接以武力碾压也不为过。

因此听着邬世的话,他神色有些生硬,“老将军多虑了,万利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辰国兵马岂能占到便宜?”

邬世淡笑一声,“老夫自是知道,只是看着孙将军过于忌惮玉无玦罢了。”

孙将军压下心中怒气,心中也知晓这位老将的性子,只认真道,“辰国的太子殿下,当年被称为智绝天下的晋王殿下,老将军总不会知道吧,晋王是什么样的人,虽是手中未握一并一卒,却千军听令,曾经用了多少绝计创造了多少大战的胜事,不是末将忌惮他,任是谁,面对这么一个人,大概都不能真正放松。”

邬世看了他一眼,道,“老夫虽是早已听说,却未曾与玉无玦正面交锋过,这一次,国君将老夫派来万利关,老夫倒要看看,玉无玦究竟有多少智力,来攻破这万利关。”

旁边的沧鸿提醒道,“邬兄,可别忘记了,还有那位太子妃,那可是当年名震一时的孟长清。”

未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一道说过玉无玦和阮弗,但是,邬世虽是对玉无玦有极大的兴趣,对阮弗却显得不屑一顾,但是,他却并不如此认为,只是老友的脾气若此,也是无奈。

确然,比起对玉无玦的兴趣,邬世对阮弗存在的兴趣并不大,皱眉道,“沧兄,行军打仗倚靠的是军队,是武力,是行军布阵的能力,这位孟长清,身份未曾曝光的时候,倚靠的是摆弄阴谋诡计的手段,那些手段,用在朝堂之中或许收效不错,但是,放在战场之上,却是不够看了。”

显然,邬世是一个比较固执的人,沧鸿道,“邬兄此言未必尽实,孟长清在朝堂之中的能力不俗,但是,在行军布阵上的能力在我看来,也是不可小觑,可还记得,六七年前,北燕与南华曾在元阳城有过一战,那时候,孟长清便在其中使了不少作用。”

六七年前……邬世皱了皱眉,俨然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了。

两人还在城楼上说着,沧鸿正想要给老友解释一番当年的事情的时候,旁边的将领却忽然大叫,“将军!”

站在关口上的几人,猛地往战场的中央看过去,却发现,原本打得难舍难分的双方兵马,不知何时竟然在战场的中间拉开了一条无形的线。

万利关虽是坚固无比,两旁也是陡峭的山脉,但是,关口前方大片却是开阔的土地,而此时此刻,辰国的兵马,骑兵与步兵分开,而步兵不知何时却在双方混战之中渐渐展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横穿整个战场,将万利关前的北燕的士兵一个个阻挡在关口与他们之间,而巨大的弧形之外,是辰国骑兵以及弓箭队,而此时此刻,辰国的士兵,一面维持着这样的队形,一面攻击他们,骑兵更是在这样的队形之下保护之下,能够轻易地从两侧嵌入他们的中心,造成更大的击杀,而外围的弓箭手,弩车手,分别向里边的北燕兵马和关口上的士兵发动攻击。

邬世当即皱眉,沉声道,“撤!”

孙将军闻言,正要下令打开城门,不料,那边,就在邬世下命令的时候,辰国兵马的指挥令旗忽而大动,战场中的辰国士兵,随着令旗改变以及军令哨声的变化而改变阵型,半弧渐渐收紧,竟然有一种将北燕士兵围剿在期间的吞噬之力。

邬世见此,大声道,“弓箭手掩护,全部撤回关内!”

命令一下,万利关上万箭齐发,在此境况之下,辰国士兵不得不解散阵型,往后退去,眼睁睁看着万利关的兵马全部撤退入了关内。

阮弗始终冷静地看着今日的战况,辰国的兵马,并没有打算追赶上前,很是干净的撤退,但是,这般干净撤退的背后,却让万利关内的几名将领,尤其是刚刚到来不久的邬世和沧鸿震惊不已。

若不是在万利关前,若是在一处更为开阔的地方作战,今日交出去的万利关的兵马,只怕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辰国的兵马很快就撤退回来了,阮弗勾唇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封尚未封口的信封,交给身后的无琴道,“本妃早就听闻邬世老将军和沧鸿老将军的大名,此番首次交手,总要问候问候两位老将军。”

她含笑说着这句话,看起来非常温和,无琴也平静的接过阮弗递过来的信件,无声的离开,以轻功飞掠而去,将信件送到了万利关下。

阮弗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也并不等无琴真的把信件交给了邬世才离开,无琴离开之后,玉无玦便挥手,辰国收兵的号角便响了起来,辰国兵马也已经撤退回去。

关口之上,邬世看着辰国撤退回去的兵马,但见大军之中的两个不凡身影,即便是千军万马之中,却仍旧是让人当先一眼便能看见。再看看手下之人送到他手中的信封,信封上边,是铁画银钩书就的几个字——邬世将军亲启。单单是从笔画之中便能看得出来,写字之人的心性必行是坚忍之人,那铁画银钩的字体,带着一股女子的柔美,但柔美之中更见刚毅。

手下之人说,这是辰国太子妃给的信件,他皱了皱眉,便打开来看,信封之中只有一张纸,纸上寥寥数笔,只写了几句话,但是,邬世看完之后,却猛地瞪大了双眼,手中薄薄的信纸,随风飘落在了地上。

谁也不知阮弗给邬世的信中写了什么东西,或许,对于如今在万利关前的士兵们来说,太子妃的这一举动,也并不能太引起他们的关注,他们更多关注的,还是双方的作战,但是,自这一次万利关前的一场混战之后,双方又重新回到了僵持的局面,无论是邬世还是沧鸿,都没有进步一再安排其余的兵马再做打算。

又是这般不痛不痒地交战着,辰国的议事大帐之中,几名将领看着这几日的战况,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一番,会议结束之后,其中一名将领道,“可是那一日太子妃与邬世说了什么,不然这几日,邬世怎会如此平静?”

众人闻言也纷纷看向阮弗和玉无玦。

阮弗面上依旧带笑,却并没有马上回答的打算。

这下子,却是将众人的好奇心都挑了起来了,阮弗见着众人的视线都放在自己的身上,终于还是开口解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心中设想了一番那一日的战况以及接下来两位将军可能会想到的战局,在战斗结束的时候给邬世将军看看,想让邬世将军解答一番,本妃的推测,是否与他心中所想一致。”

众人闻言,有些惊愣地看着阮弗,设想……在战斗还没有开始的时候设想别人的作战计划,还在战后将这个想法告知对方,实在也是有些让人背后生寒。

阮弗幽幽笑道,“可惜,本妃等了这好些日子,也未曾等到邬世将军的回信,看来,这个问题是得不到答案了。

众人心中默然,还能如何回复呢,如今邬世和沧鸿来了之后,除却那一日的混战,后边这些日子都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显然,太子妃那一日的举动已经让初来的邬世和沧鸿生了警惕之心了。

阮弗却是摇了摇头道,“两位老将军大约是怀疑咱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吧,不过如今咱们确然是一筹莫展啊,不过,此事也不难猜出,万利关前情况大约就是如此,关口、山地、空地,能想出的作战计划大概也就是那几种,两位老将军初来乍到,想要立威,能选择的作战方式也并不多。”

众人听着阮弗这一番话,纷纷咋舌,玉无玦在一旁含笑看着阮弗说话,这会儿终于开口道,“好了,接下来几日,应该不会有什么激烈的战斗,大家还是想想,如何在万利关的援军到来之前拿下万利关吧,不然,一直耗在这儿,不仅给南华那边行了便宜之事,长时间耗在万利关,更不是办法。”

众将领闻言,纷纷抿唇,认真道,“是!”

会议之后,阮弗和玉无玦便携手出了军营,玉无玦道,“邬世此人有些心急的毛病,年轻的时候便是个过于耿直之人,这脾气直到年老了也不见改变多少,那一日被你刺激了,日后明白过来了,想来是要讨回去的。”

阮弗笑一声,“日后倘若真的有对上的时候,我自是不会留着机会给他了,我确是钦佩对方是资历颇深的老将,但以邬世对北燕的忠心耿耿,如此一人,结局要么是马革裹尸,要么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玉无玦听罢了,并不说什么,只是唇角弯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离开了军营一会儿之后,阮弗才有些疑惑地道,“这是要去哪儿?”

玉无玦笑意有些神秘,“军中缺了大夫,想为军中请一位大夫。”

“大夫?”阮弗有些疑惑,“这等时候,去哪里找大夫?”

玉无玦道,“阮儿有所不知,这两年,边境之地时常有一位大夫出现,在不少百姓的心中都有传言。”

阮弗有些疑惑地看着玉无玦,不过见他笑意神秘,显然是不想马上告诉她了,便也不多问了,只心存疑惑地跟着玉无玦离开了军营,走了不久之后,玉无玦一声哨响,一匹马儿便从林子中跑到了他们跟前,玉无玦将阮弗抱上马之后,便翻身上马,坐在了阮弗的身后,驾呵一声,马儿便撒开蹄子往山林中而去。

马儿跑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在一处山间的茅屋前边停了下来,阮弗坐在马上看着房后升起的袅袅炊烟。

他们虽还没有下马,大约是里边的人听到外边的声音,便匆匆出来看了。

这一出来,阮弗看到那中年妇人,方才恍然大悟,有些震惊,失声道,“沈大娘。”

来人正是七年前阮弗和玉无玦掉落山崖的时候,在萧玉山深处遇见的那对沈家夫妇。

沈家夫妇显然还记得阮弗,即便阮弗已经换上了一身妇人的发髻,见到阮弗的时候,几乎是不用回忆,便能立刻叫出阮弗,“这位是……阮姑娘和阮公子!”

玉无玦翻身下马,也将阮弗扶了下来,沈大娘已经迎着上来了,“哎呀,真的是阮姑娘,贵客呀!”说罢又回头朝着屋里边叫道,“老头儿,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里边的人显然也是听到声音了,阮弗抬眼看过去,便见屋中也走出了人,见到阮弗的时候,果然也满满都是惊讶。

沈家夫妇仍旧如以前那般热情,很快就将两人迎进了屋内,煮茶招待,因着当年的救命和收留之恩,阮弗对两人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

沈大娘将两人迎了进来之后,再看阮弗和玉无玦通身的装扮,以及玉无玦原先牵着的阮弗的手,便笑道,“多年前你们来的时候,还是以兄妹相称,那时候大娘就看出你们并非是兄妹,瞧瞧这通身气度,可是已经成亲了?”

阮弗抿唇笑了笑,看了一眼玉无玦才道,“大娘好眼力。”

沈大娘笑得开心,“大娘是过来人,岂会看不出你们年轻人的那点事情?”

说罢,又看了看两人,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却又皱眉道,“如今外边正是打仗的时候呢,你们怎么跑到这边境之地来了,现下可比以前危险多了。”

说起这件事,阮弗与玉无玦对视了一眼,此时此刻,他也明白了玉无玦所说的找大夫便是找对夫妇。阮弗有些歉意地道,“还望大娘不要见怪,当年虽是承了两位的救命之恩,不过,因着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们却未曾将真实姓名告知,此番前来,却是有事相求。”

沈大娘见此,与老伴儿对视一眼,再看向阮弗和玉无玦的时候,眸中多了一些疑惑和凝肃。

阮弗和善一笑,玉无玦见此,摊开手掌,手中却多了一块明黄的令牌,上边雕龙刻凤,期间刻着“东宫”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