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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宫出来之后,元昌帝和阮弗便没有再去见元昌帝,高车族之事,还有许多事情待处理,玉无玦自然也还是忙碌的,两人便直接出宫了。

元昌帝已经离开了御书房,安成刚刚与他汇报了玉无玦和阮弗刚刚离开皇宫的消息,他听完之后,脸上一片怅然,神色竟显得突然苍老了好几岁一般。

安成自然知道原先在御书房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会儿,却也不敢吭声,只元昌帝独自一人靠在榻上,凝重的神色渐渐散开,良久之后,他才重重叹了一口气,“朕是一个父亲,可朕更是一个帝王啊……”

安成在一旁将头垂得低低的,却是不敢发话。

可元昌帝也只是这么一叹而已,面上愁色未消,许久之后方才站起来,慢慢往外而走,安成默默跟在元昌帝的身后,见着元昌帝略微凝滞的步伐,却不见了年前的那一般龙虎之气,不由得心中一酸,正想抬袖,但心中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境况,却又不得不忍下了这个动作。

——

北方。

大雪已经停下,年前因为雪灾而被压塌的民房正在修建当中,但是,因为大雪封路,修建的工作一直都很是困难,加上这几日虽然并没有下雪,但是,自玉无惊来到北方之后,这一边的天气却是时不时还会下雪,并且雪势比永嘉城中的任何时候都还要大,因此,灾民民房的修缮工作并还没有安排好。

除此之外,因为大雪冻坏了食物,粮食也成为了一个问题,灾民的温饱还需要朝廷的补给,所幸眼下的辰国国库在元昌帝多年的经营之下仍旧是充盈了,对付这一场造成了北方多地灾害的大雪仍旧是游刃有余,只是,人力有时候终究还是难以抵抗天象,所以,即便万事俱备,银钱充足,但还是因为天气的恶劣导致救灾的行动迟迟未能收到满意的效果。

玉无惊并不需要日日在外边奔忙和监督救灾的工作,他只需要带着元昌帝的旨意到来,召集北方三城的官员们在一起,共同商讨救灾之策,然后再交给下面的人实施,而他只需要做一个总的监督,在大方向和大决定上拍板子就可以了。

北方三城,此地是靠近大周以及草原东部的霍木林大部落之地,可以说是疆界之地,玉无惊虽是武将,辰国的边境之地几乎也都涉足过了,但是呆得到最长的时间还是在南方,也就是杨水江防线,而北方,历来都是玉无修镇守的边线,在这次的大雪灾之中,镇边的将士也控制住了局势,并没有让草原东部的霍木林部落及其周围的小部落造成边境之乱。

至于大周,大周本就已经向辰国称臣,这时候自然不会挑起事端,毕竟大周在辰国更北的地方,辰国北部三城的灾害尚且如此严重,大周便更加不必说了,而且大周的物资也没有辰国丰富,他们不像草原那般好战和勇莽,不会在这等时候来辰国夺食物。

外边的北风猎猎而动,会议大厅里还能听到如同狼嚎一般的风声,玉无惊一身墨色的亲王便服,比起在场的许多大臣们将自己裹成了一团棉花似的,玉无惊身上却只套了一件外袍,似乎是感受不到任何寒意一般,看得在场正在讨论的北方三城的官员们打心底里感到寒冷,但心中又不得不敬佩楚王的这等风姿。

玉无惊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官员们的救灾建议,并不太出声只是偶尔在某个官员说到他认可或者感兴趣或者不是特别明白的时候才会停下来问一两句,让别人说清楚,全程一副公事公办,神色冷硬的样子,让一开始便想着按照楚王的喜好来办事的人找不着路子,之后便也只能恭恭敬敬、踏踏实实救灾了。

说了许久之后,其中一位官员道,“接下来的救灾方案大致如此,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玉无惊倒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点了点头,“这两日便可实施,事情还要给诸位大人办。”

在场的大臣们纷纷站起来,语气恭敬道,“是微臣分内之事。”

玉无惊点了点头,只再吩咐了一两句之后便让人退下了,众人也赶忙就刚才讨论出来的方案下去做准备。

这会议大厅,是如今玉无惊暂住的府邸,这些官员离开之后,他却依旧还坐在会议大桌的主位上,神色几乎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着听着外边已经听习惯了的风声,皱了皱眉,道,“永嘉城中还没有消息传来?”

此次跟他出来赈灾的是玉无镜,闻言也看了一眼外边的天气,“二哥,天气这般恶劣,只怕消息也难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传到北方。”

玉无惊只是抿了抿唇,不知在想着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是他的一名随身护卫,“王爷,冷先生来了。”

玉无惊眸色一动,只见府邸的管事已经将一位披着厚厚的羊毛披风的男子领了进来,他头上戴着粘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但玉无惊却还是只看一眼便知道这人就是原本应该还呆在楚王府府上的军师冷崖。

冷崖口中呼出的气还是一片白雾,见到玉无惊,赶紧上前行礼,“见过楚王殿下。”

玉无惊已经站起来,皱眉道,“冷先生不必多礼,先生怎么此时来了北方,可是永嘉出事了?”

冷崖点了点头,从厚厚的衣袖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玉无惊,“北方大雪封路,老夫也是赶路,绕道了几日方才进入了北方,想必王爷这段时间并未收到永嘉城中的消息。”

玉无惊点头,脸色已经凝重起来,玉无镜见此,正要凑上前去看给玉无惊的信件写了什么东西,却听见冷崖轻声道,“娘娘认为,此时不宜多与王爷传递消息,因此,也未曾联系过王爷。”

他一边说这话,玉无惊却已经一边将信封打开,看起了里边的东西,而冷崖看了一眼此时还在大厅中的人,微微沉声,将这段时间永嘉城中发生的事情与玉无惊说了一遍。

他还没有说完,玉无惊却已经看完了信件,旁边的玉无镜听着,更是震惊无比。

待到冷崖说完之后,玉无惊便猛地一把将手中的信笺捏成了碎片,冷崖眉目微敛住,“王爷!”

玉无惊面上表情依旧是冷硬,“先去书房再说。”

说罢,他便当先迈开步子往书房去了,冷崖和玉无镜见此,忙跟着上前。

玉无镜的心中可谓是复杂无比也震惊无比的,对于一个皇室的皇子,对于历史自然是很了解,当然也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一个高车族的存在,虽然他的印象中,所知道的也仅仅是高车族存在,但其实对于高车族的了解并不多,直到听见了冷崖与玉无惊说的这件事情,听到了阮弗的身世之事,也听到了玉无临玉无衍和玉无岐三人因为揭发阮弗之事而至今还被元昌帝软禁在宣王府中,他第一时间产生的却是一抹莫名的兴奋,以冷崖如今讲述的高车族的那些疯狂的计划,莫不说父皇不会允许,便是与之相关的人也必定会受到牵连。

但他虽是高兴,却还没有昏了头脑,玉无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竟然冷静如斯,可见,在此之前,玉无惊或许已经知道了阮嵩是高车族人之事,自然也知道了阮弗的真正的身世。

但其实无人知晓,玉无惊原先并不知道阮嵩高车族的事情,高车族,这个名字,在他从小到大的成长中便如同魔咒一般出现在他的记忆之中,而这一切的来源,自然是出自齐妃。

玉无惊还记得,小的时候,在他还懵懵懂懂的时候,齐妃便告诉他,等他长大了,便要做那人人上之人,告诉他他身上肩负的不仅仅是辰国的未来,还有高车族世代的责任,那责任是什么,玉无惊是不明白的,但潜移默化的岁月里,齐妃的每一句话,却敲打在了他的心上,她口中描绘的那个高车族,是神话一般美好的民族,让他小时候的心便因此而雀跃,但齐妃却千叮万嘱,这是能是他们母子之间的秘密,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直到有一次,他失口在别人面前说起了高车族三个字遭到了齐妃一次让他此生难忘的惩罚,那一年,他四岁半,却因此而独自一人在黑暗的地室呆了两日两夜,那等害怕的滋味,至今记忆犹新,只有几碗水,没有饭菜,也是那一次,玉无惊第一次知道了,在自己母妃的面前,有很多他害怕却不得不接受的东西。

高车族……后来,他渐渐长大,高车族的提醒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淡,但是每一次一提及这三个字,他心中便生出了一分不知何时养成的认知,这个秘密的、需要他来替自己的母亲承担的使命。

直到今日,永嘉城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的母妃,不得不将许多他本该早就知道却未曾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高车族……高车族,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存在,那么多年的习惯,让他心中形成地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认知,却从未去怀疑,去查找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民族的信息。

原来竟是如此么?

所以,此时的玉无惊,在看过来自齐妃的信件之后,才如此生气,可是生气是一回事,齐妃在心中的提醒和告诫,乃至对于眼下形势的分析,却又是另一回事。

玉无惊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而玉无镜来不及多问为何玉无惊不一早就接着此事来发挥从而打压阮弗的势力,他匆匆跟上冷崖的脚步,心中只觉得,哪怕是救了北方十个城市的灾害都比不上这个消息来得那么让人开心。

“冷先生,你可真是雪中送碳啊!”玉无镜道。

冷崖并没有在玉无镜地跟前说起齐妃与高车族之间的关系,因此,此时的玉无镜,乃至就在永嘉城中的玉无央都还不知道这背后牵扯到的还有齐妃和玉无惊,冷崖听到这句话,在心中感叹了一句,有些沉重地道,“只怕不是雪中送碳,是雪上加霜雪啊。”

玉无镜没有听明白,但他过于兴奋以至于并不去了解冷崖话语背后的无奈。

进入了书房之后,冷崖还没有开口说话,玉无镜便急忙开口道,“二哥,你还有何可担心的,这对我们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五哥得了这样的机会竟然还能将事情搞砸成这个样子,若是放在我们手中,四哥这时候,只怕不会像冷先生说的那般无事,想想这些年父皇和四哥的关系,父皇哪里能容得了,四哥当真有心无芥蒂,只是没有一把适当的燃烧得更旺的火来燃起来罢了!”

他越说越激动,好像已经看到了玉无玦等人被他们打压得死死的样子,可他才刚刚说完,又马上反应道,“七哥还在永嘉,此时七哥必定也会有主意,可听冷先生的话,七哥好像没有什么动作,齐妃娘娘也没有,这……”

他微微激动的话还没有说完,玉无惊便已经沉眸道,“老八,你先出去看看赈灾的物资状况。”

玉无镜面上略微激动的神色一收,看着玉无惊面色沉硬的样子,眸中划过一抹复杂与怀疑,“二哥与冷先生商量事情,我,还不能听了么?”

冷崖赶紧道,“怀王殿下多心了,只是老夫有这等通病,与王爷议事时候习惯了只是面对王爷罢了,怀王殿下若是介意,自可留下。”

玉无镜一笑,眸色虽是还有复杂,却也不纠缠,道,“原来如此,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冷先生与二哥好好商议才是,既然如此,本王先出去,后边再问二哥便是。”

说着,玉无镜便出去了。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玉无镜和冷崖之后,冷崖方才脸色有些沉重地道,“王爷,此时并非是王爷生气的时候,齐妃娘娘并非有意隐瞒王爷这些事情,有时候,不知道一些事情,对于王爷来说,只会有害无利。”

冷崖一如既往,在面对复杂形势的时候,总是能给玉无惊以最清醒的告诫。

玉无惊闭了闭眼,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看来,冷先生和母妃之间的联系,比本王知道的还要多了。”

冷崖这时候也并不否认,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何况,他知道前一段时间,因为一些事情,玉无惊与齐妃之间还有一些芥蒂,这时候,已经到了不该再继续隐瞒什么的时候了,正好也让此时此刻的玉无惊知道,元昌帝对待高车族的态度,让他不再迷恋于一些不应该的人和事,收了心思,做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因此,冷崖微微垂首道,“王爷,在下也是高车族之人。”

玉无惊猛地眯了眯眼,一双冷眸看向冷崖,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这等滋味却着实不太好受,冷崖却神色坦然地迎视玉无惊,道,“在下是臣,本不该如此与王爷说话,但如今正是危机当头,有些话,在下不得不说,王爷可生气,也可赶走在下,但王爷需要知道,高车族分离历史由来已久,虽然如今在辰国布局了一番,乃至娘娘入宫之前的事情已经无法追溯,但布局筹谋之事,已经不容退缩,若是退,便是横尸百万。娘娘是名臣之女出身,王爷的外祖家虽然现已无人,却是能够追溯的名臣之家,加上娘娘在宫中历来低调,因此,陛下不会怀疑,但王爷需要知道,如今陛下所做的一切已经意味着陛下对高车族的态度,所以,王爷没有后路可退,高车族多年的布局和血脉,背后千万之人,全系在王爷一人的身上,王爷也断没后路可退,您是齐妃娘娘的儿子,是高车族后裔中唯一有资格问鼎天下之人,王爷若是还有逐鹿之心,不落人下,当知道如何解决眼下的危急。”

冷崖说得很是平静,可他说每一句,便让玉无惊眸中的寒意更盛成一层。

这些,他都清楚,更加清楚若是元昌帝知道了自己与齐妃的事情,这个天下,只怕他和玉无玦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玉无惊的眸中,已经恢复了往常一般的冷漠与坚毅,他沉眸看了一眼冷崖道,“冷先生不必提醒本王,本王知道该如何做。”

冷崖在心中轻呼了一口气,这几日的长期赶路,冒着风雪的日子,也算是值得了。

重新坐下了之后,冷崖才道,“晋王和阮弗都不是好糊弄之人,陛下对阮弗看起来并心无芥蒂,另外,阮弗极有可能已经在此前便知道自己高车血脉的身份,这一次,陛下对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处置,反而将这件事交给了晋王来主理,娘娘担心,晋王和阮弗会发现什么而怀疑到娘娘的身上,另外……我们内部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不过,王爷不必担心。”

玉无惊抿唇不语,齐妃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此事本王自有打算,冷先生放心,母妃在宫中不会有事。”

冷崖是极为了解玉无惊的人,听到他这么说,便也放心了。

二人在书房里密切交谈了几个时辰,而后玉无惊便将玉无镜叫进了书房,吩咐了他一些事情。

当夜,在北风猎猎之中,通往关外的道路上,一批骏马在北方呼啸之中往北奔驰而去,浓浓的夜色,完全掩盖了马背上那坚毅却又冷硬的身影,而寒冬之中,更无人注意这时候会有一匹马往关外而去。

——

永嘉城中,正月已经在一片隐而待发的动荡中过去,二月很快到来。

高车族纠察之事,已经告一段落,那些被抓捕的人到底去了哪里又受到了什么样的刑罚,除了处理这件事的人,是没有人知道的。

事实上,这些人都被玉无玦放在了地牢之中,这些人,用处自然是不太大,但是,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被种下了蛊虫,控蛊之人利用蛊虫来控制他们。

因此,在后来的陆陆续续的几天中,他们也发现,被放入了地牢之中的人,无缘无故便会爆体而亡,就像当初追杀阮弗与玉无玦的那些人一样。

这些人爆体而亡的速度很快,但他们身边没有很是了解蛊虫的人,通过一些仅有的史料和玉无玦身边对医蛊有一些研究的人的不得已为之之下,只能让其中大部分尚未因为蛊虫而受害的人进入沉睡之中,从而避免了背后控制之人下手。

但是这显然并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

因此,正月尚未过的时候,阮弗便已经传信去给临渊,让临渊来一趟永嘉,即便这些人的用处不大,但是,既然对方这般迫不及待地就利用蛊虫将这些抓到的人杀害了,显然,背后定是有什么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的东西。

正月十六开朝之后,高车族之事早就在朝臣们中间传开了,至于阮弗的身份,更是在她刻意的言论之下人尽皆知。

正月十六一开朝,朝中便升起对阮弗的怀疑,但情况并没有很严重,当初她让林墨和李秀将事情的矛头引到她的身上,此举是为了引导民间的舆论从而减少天下人尤其是读书人对朝廷、对元昌帝的矛头,但是,这个举动,对于朝中的官员却未必有完全的效果,但是,林墨和李秀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这两个上一年的三甲,经过一年的历练,早已在政事上变得成熟和沉稳了许多,加上对阮弗举止的震撼和敬佩之意,即便答应了阮弗的话,却也在背后做着努力,将严重的后果减少到最低。

如同上一年一样,正月十六开朝,便是朝臣对阮弗的鞭挞,但是比之上一年情况的激烈,这一次,却是诸多官员对于阮弗这个有着异族血脉的人的出言维护,不论是林墨还是李秀,更是言之凿凿,在百官面前称赞阮弗,调理分析,有凭有据分析阮弗的真心大义,两位辩才滔滔的年轻官员,将一一众各怀心思的人堵得哑口无言。

加上玉无玦早有准备,正月十六朝堂上反对的人,自然是只剩下玉无临一派的人,而玉无惊一派的人,也只是在旁边观望而已。

那些人,自然是构不成什么威胁,何况,如今,玉无临玉无衍都不在朝中出现,他们那边的士气早就被打压了,而阮弗既然已经赐婚玉无玦,与玉无玦便是一条线上的人,在那些支持玉无玦的官员看来,阮弗不论从能力上还是从别的什么地方上来看,都值得他们维护,加上元昌帝对阮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之意,正月十六的那一场争论,很快就被打消。

不仅如此,永嘉城中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升起的议论,学子之间的怀疑也渐渐消失,即将到来的二月初九开始的春闱,也在眸中暗中的风向的引导之下,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一切,阮弗都看在眼里,自那一日元昌帝见过她,对她说了那些没完的话中途却被玉无玦强硬打断之后,元昌帝便也没有再对她说起过这些什么,虽然是传唤了她两三次,但态度却如往常一样,如同那一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阮弗这会儿倒是不知道元昌帝的想法了,不过倒是无妨,元昌帝不提,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触碰那些事情。

——

另一边,肃王府中,听着下边的人汇报的消息,玉无央若有所思地道,“老四的本事,还是这般只手遮天,悠悠众口,竟然也被他这样堵上了。”

来汇报的乃是玉无央手下的心腹,道,“在消息还没有出来之前,晋王便已经有所准备了,因此,宣王的人讨不到好处。”

玉无央嗤笑了一声,手中撵着一张信笺,来人见此,抿唇道,“王爷,接下来如何?”

若是往常,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是要暗中也出手的,但是,这一次,却很反常,玉无央并没有吩咐下来什么事儿让他们去做,虽然做了,但却并不能对晋王那边造成什么影响。

玉无央摇了摇头,“暂且不做了,我们能拿到老四如何,何况,摊上了高车族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惹一身腥的好。”

来人也只好点头,玉无央只是挥了挥手,便让他退下了。

来人退下之后,玉无央却依旧撵着手中那已经被他撵了许久的纸笺,微微低眸,眼中划过眸中情绪。

这两日,听说齐妃身子不舒服,他自然是要去见的,但齐妃却是不见,自从高车族的事情发生之后,齐妃便没有什么动作,甚至这两日还提醒他不要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玉无央的眼中划过一抹思虑,对于高车族之事,齐妃的反应,可实在是有些让他费解了。

——

阮弗虽说是要离开院阁,但却也不会那么快,正月十六开朝之后,她虽然不是日日都来院阁,但总还是会来几日的,院阁之中的人,除了李秀和林墨之外,几乎没有人得到她要离开的消息,而竟也没有人因为先前爆出了她高车族的身份之事而对她态度有所转变,依旧是如同先前那般恭敬。

阮弗对此,亦是看得很开。

在拙政殿的偏殿之中,林墨和李秀坐在阮弗的对面议事,事情议论完之后,这两人却没有马上离开,阮弗大约知道这两人在担忧什么,笑道,“现在院阁好好的,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了,有你们两人在,即便我没有日日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何况,这院阁之中,还有还有程老大人、梅老大人坐镇,你们还有什么呢可担心的?”

阮弗口中说得这几个老大人,曾经都是翰林院的老人,乃是清正的名臣,是元昌帝几位放心的心腹大臣。

林墨和李秀哪里是担心院阁的事情了,李秀终于开口道,“阮同知,如今院阁的许多人,都还不知道你有隐退之意,若是知道了……”

若是知道了,只怕许多人都会无法适应乃至不能接受。

对此,阮弗倒是淡然一笑,“慢慢就适应了,这院阁的存在,乃是为陛下培育的得力之臣,日后,来来往往,你们目送往来的事情只会多见,我只是做第一个离开和到来罢了。”

她说得倒是云淡风轻,可林墨和李秀却有些怅然,阮弗也不再多言,只说了几句之后便让两人出去忙着了,她自己在小偏殿里边再多停留了一会儿便起身出去了。

院阁里,所有人都还在忙碌,如往常一样,她的起身出来,并不会打扰了那样的氛围,似乎所有人都早已习惯了她的走动,阮弗出来的时候,只视线在拙政殿内逡巡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细碎如春光。

这经由她一手创办的朝廷机构,日后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她才刚刚走出来,迎面便遇见了凤鹤轩,说起来,自打回到永嘉之后,与凤鹤轩见面的机会倒是少了许多。

突然遇上阮弗,凤鹤轩似乎也感到很意外,但还是即刻点头示意道,“阮同知。”

阮弗笑而颔首,“凤大人。”

凤鹤轩似乎是顿了顿,笑道,“许久不见阮同知,不知阮同知可有空,与老夫喝一杯茶。”

“的确是许久不见了。”阮弗也笑道,“前段时间我与王爷出使南华,回来之后也是杂事缠身,虽是来了几次院阁却也极少见到凤大人,凤大人这段时间也是辛苦。”她虽是这么说着,但却并没有进去与凤鹤轩喝茶的打算。

凤鹤轩眸光一闪,“哪里,同是为院阁做事,只是……近段时间,老夫也听到了一些外边的言语,阮同知便听听算是,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阮弗唇边依旧是笑意,“自然。”

她既然没有要留下的打算,凤鹤轩自然也没有强留人的意思,只道,“想必阮同知还有得忙,老夫不便打扰。”

阮弗点头示意,而后便离开了,只凤鹤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边升起一抹嗤笑。

阮弗一路从拙政殿走到了宫门口,她的马车尚在宫门口,今日临渊到达永嘉,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此刻应该已经在同知府了。

只是,她距宫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便见一匹快马匆匆而来,口中还不忘大喊,“请见陛下,北方快报!”

他手中还扬着一个令牌,隔得太远,阮弗并不知那究竟是什么,可这样的阵仗,她熟悉,这是军报。

那人未到宫门口便被拦下,显然他一路携带风尘,宫门口的人翻看了令牌之后,便引着那人匆匆往宫内而去。

阮弗眸色微沉,北方快报?北方难道出事了,可他和玉无玦这段时间,却是半点消息也得不到。

望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阮弗没有离开宫门,反而转身往宫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