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玉盼无惧古月红的声势,表情依旧淡然。
古月红看上去很凶,眼底却藏不住对她的欣赏。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胆识的女孩子了,还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豪门千金。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古小姐,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吗?我在家里没有一点地位,我就像一只幽灵,出不出现都没人在意。”南宫玉盼徐徐讲述,表情不变,没有一丝激动或凄苦。
仿佛她是个局外人,这一切与她无关。
“那是你不会争取。”古月红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她异常冷静。不,不是冷静,是冷血。
那是怎样形势都温暖不了的冷血,生在骨子里,浸透入灵魂。
“古小姐怎么知道我没争取过呢?”南宫玉盼反问。
“傅琴的生日,南宫莹忙前忙后,出谋划策,你却不闻不问,到了时间才回来,这叫积极争取吗?”古月红说出自己的观点。
她是看上去对任何事都无所谓,实则她把任何事都放在心上。
她若没有过人之处,岂能毫发无损活到现在?
当然,狡兔三窟,一个好的容身之处,可以让她很好避开别人的窥视。
南宫玉盼点点头:“古小姐果然观察入微,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正式见面呢。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妈妈从小就不喜欢我,不管我怎么讨好她,她都能挑出刺来。渐渐的,我也想通了,与其在她面前晃荡,惹她生气,不如搬离大宅,或许距离可以产生美,她会对我有所牵挂。”
“后来呢?”古月红听得津津有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最喜欢挖别人的隐私了,尤其是关于南宫家。
南宫玉盼也不客气,在古月红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可以给我一杯酒吗?”
“当然可以。”古月红亲自起身,倒了一杯红酒给南宫玉盼。
“红酒没意思,有威士忌吗?”南宫玉盼丝毫无惧古月红身上散发出的威胁。
古月红挑了挑眉,蹲下身子,从下面的酒柜里取出一瓶她珍藏的威士忌,给南宫玉盼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接过,道了声谢,南宫玉盼仰头一口饮尽,喝得太急,呛得咳了几声,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古月红这次很懂事,没有等南宫玉盼开口,又给她倒了一杯。
南宫玉盼一连喝了三杯,脸颊泛起红晕,眼中亦有了几分醉意。
举起了杯子,轻晃着,看其在灯光下变幻不同的颜色。
古月红也不催促她,倒是先进入房间,给自己上了药,换了身玫红色的睡衣再出来。
一番收拾后,她又变得精致高雅,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南宫玉盼直勾勾看着她:“古小姐,你可真厉害。”
“雕虫小计。”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催促着南宫玉盼:“快说。”
南宫玉盼也没有让她等太久,眉头微蹙,陷入回忆:“刚离开的时候,我还盼着她给我打电话,问问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家?然,一次没有。直到周末我回去,他们都没人多问我一句。我当时很伤心,真的很伤心,我大哭了一场。第二天,我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我怕被人看到,戴着墨镜。可笑的还是我自己,她们根本没人发现我的异样。后来,我摘下了墨镜,还是没人注意到我。”
这是她心底的殇,从不示人。
她一直藏在心深处,一个连她都触摸不及的角度。放得久了,也就忘了。
没想到如今再度撕开,伤口还是那么痛。
伤口是不能捂的,越捂烂得越快,最终无药可治。
“那时我才真正明白,他们是真的不在乎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渐渐的,我也就不太回家了。为了上班方便,我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套公寓,一般情况下,就算周末也很少回家。大概他们也当没我这个人了吧,妈妈生日那天,如果我不回去,也是没关系的。”自始至终,南宫玉盼的声音十分冷静,就算讲到最痛苦的地方也没有起伏。
她讲的都是一些小事,但细节决定一切。
傅琴连她回不回家都不在意,平时还会关心她吗?
古月红真的有些同情她了呢。
她的童年也是不如意的,她们的母亲不是一般的母亲,是家主,只有过年才能看到。她的姐妹不是姐妹,是竞争对手。
并且是你死我活的那一种。
大宅的嬷嬷们特别严厉,在授业的时候,不管她们的身份,一旦学不好就是一顿打。轻的话,关起来,不让吃饭。严重点的,要去祠堂跪着,甚至要被鞭打。
当然了,她并不孤单。
因为古月馨同她一样,她们的待遇没有不同。
要学的东西特别多,加上竞争压力,她倒是没有被抛弃的孤独感。
嬷嬷们一直给她们浇灌一个观念,打败对手,才能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她们拼尽一切,没有时间去想念母亲,想念家庭。
不,从小到大,她们就没有感受到过家的温暖。
古月红一口饮尽杯中酒,对南宫玉盼招了招手:“过来,这边坐。”
南宫玉盼没有迟疑,亦不惧怕,慢慢在古月红身边坐下。
古月红给她倒了一杯酒,搂住她的肩,一副跟她是好姐妹的样子。
附在她耳畔说:“你说了这么多,跟我有什么关系?”
“事情总要有因才有果,我不告诉你原因,只说结果,你也不信啊。”南宫玉盼又抿了一口酒。
“长话短说,我可没什么耐心。”古月红声音陡然转冷。
“是。”南宫玉盼答应得很干脆。
“古小姐,你在南宫家住了也有一段日子了,多多少少对里面的人也有所了解了吧?”南宫玉盼坐直了身子,往旁边挪了一点,与古月红拉开一点点距离。
“你指的是大房?还是你那个蠢笨的妈?”
“不,我指的是所有人,包括老爷子。”南宫玉盼始终脸色冷淡,她比南宫萧谨还冷情。
南宫萧谨看似无情,却面冷心热。
南宫玉盼则不同,她的血是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特别能隐忍。这样的人最是可怕,就像一条藏在隐秘洞穴里的毒蛇,平时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它只要一开口,就会咬死人。
“你的野心不小哟。”古月红再度审视着她,看来她一开始低估她了呢。
不过,她喜欢有野心,有能力,甚至有点自私的人。
这样跟她的气质更相符,同样的,更好防备。
“古小姐,你不也一样。”南宫玉盼将这话当成了赞美。
“你又看出了什么?”话问得很平静,实则暗藏杀机。
她确实狂妄,因为她有那样的资本。
但她不会盲目自大,忽略了身边的危险。
恰恰相反,只要她感到了危机,必然立刻将其除去。
“古小姐,你不必这么防着我。我之所以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你,就是向你坦白,让你真真正正看清楚我。”南宫玉盼表情真诚。
她的表现,古月红并不满意:“说。”
“古小姐到南宫家不仅仅为了看爷爷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南宫玉盼说出了自己的观察。
古月红突然转手掐住她的脖子:“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连阿萧都不知道的事,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咳咳……”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掉,南宫玉盼开始呼吸困难。
然,就算如此,从她脸上还是看不出一点惧意。
“古小姐,你不是要我坦白吗?我说了实话,你这么生气,我怎么敢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