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4章 与死亡同行（下）
庄骊他们几人的状况，和李贞这些从坟墓里爬出的死而复生的人……好像啊！！！
李贞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这说明，他们死亡时的事情，包括死亡后魂魄所见所闻，全部都被遗忘了！
庄骊他们身上也有类似的情况。
比如先前我们提及大本营收到的讯号。
当时通讯器里传出了枪声，明显庄骊他们遭遇了一场战斗，随后，庄骊断断续续反反复复的提及三个字——克苏鲁！
可庄骊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此前我们曾做过许多猜测，比如，大本营接收的讯号有误，比如，当时传出这些信号的并不是庄骊，而是心怀叵测的模仿者。
但是，这些猜测明显说服力不足。
此刻结合李贞他们的状况，一个听起来更加难以置信，但又明显更有说服力的答案在我心头浮现出来——
庄骊他们，或许早就已经死了！！
在他们给大本营传送讯息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后来，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死在沙漠里的人全部死而复生，庄骊他们也不例外。
庄骊他们本质上是和李贞一模一样的存在，所以，他们忘掉了死亡时发生的事情，记忆完全停留在沙暴出现的时候……
我师父他们读懂了我的眼神，略一思索，立刻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庄骊对我们频繁的注视视而不见，她和仅存下来的石磊仍旧沉浸在悲伤中。
安东和张绍死在了塞人手中，死的非常凄惨。
兴许是因为他们共患难了很久，彼此之间有了很深的情谊。
所以，庄骊和石磊执拗的带上了两人的尸体。
张绍被乱箭射死的，钉在了树上，石磊把他弄下来后，拔掉了身上密密麻麻的箭簇，那些带着倒钩的箭头在拔出来的时候总会带走一片皮肉，拔了还不如不拔，原本挂在树上至少还有个人的形状，等好几百支箭矢拔出来后，人几乎成了一坨血次呼啦的的烂肉。
石磊用一个麻袋把尸体套了起来，然后捆在战马的后臀，然后血水就从麻袋里伸出来，顺着战马的屁股淅淅沥沥的往下流，走一路，流一路。
安东就更惨了，是被马拖死的，庄骊为了寻找他的尸体磨蹭了很久，这才落到了最后面，找到的时候几乎就剩下了一颗磨的面目全非的头颅，庄骊就用一块破布把头颅包裹起来，一直抱在怀里。
俩人并辔而行，魂不守舍，丝毫没有凑上来探寻我们谈话内容的意思。
“反正已经混到死人堆里了，再看看！”
我师父沉吟了一下，压低声音做出了指示。
“那个李贞看起来很喜欢你，毕竟，当时就你脚下尸体最多，杀成个血人，像这种武勋家庭出生的贵族子弟，最喜欢你这等猛士。
待会儿要是再打起来，你记得多表现表现，李贞一定会更加礼遇你，到时候你不妨多打听打听情况。
朱某治下的安西都护府官员和军士合葬在一起，这事不对劲，还有之前抹掉阴司生死簿、让这片区域的人畜都不入轮回的那人，我总觉得这俩事儿有些关系，你多打听打听他们的状况，兴许能瞧出些端倪，至少搞清楚这地方的形势，也方便咱们后续做事。”
李降龙凑了个过来，跟个狗头军师一样给我出主意。
我点头应下。
实际上，李降龙纯纯就是想多了！
唐军打塞人，像是老子打儿子，哪里轮得到我们来表现呀！
几百名人马具甲的重装骑兵，对上那些连一套完整的甲胄都凑不出来的塞人，根本就是一场摧枯拉朽的屠杀！
当我们跟在李贞这百余名骑兵身后出了林子的时候，目光所及，就是一条尸骸铺就的道路。
这条道路是撤退的塞人留下的。
天色方亮，草原上的薄雾散去了，塞人的尸体密密麻麻的铺在草原上，一直蔓延向远方……
他们的鲜血与露珠混淆，挂在青草尖儿上，看着晶莹剔透，在刚刚升起的朝阳下，熠熠生辉。
无主的战马像孤魂野鬼似的游荡在草原上……
我们循着这些尸体一路跟了上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终于见到了活人。
十余名甲胄被血液染得污浊不堪的唐军正驱赶着一大片塞人掉头折返。
这些塞人被捆着双手连成一串儿，排成一条好几十米长的队伍，从高空俯瞰，就像是一条游走在草原上的巨蟒似的，为首一个唐军将绳索的拴在马鞍上，走一步，拉扯一下绳索，后面的塞人一个趔趄，忙不迭的跟上，垂头丧气的，哪里还有之前攻杀我们的凶狠模样？
其余唐军游曳在两侧，但凡看见有一个敢抬头的，上去就是一鞭子。
在他们身后，是乌泱泱的一片战马……
李贞看到这行人后驻足，指着为首一名唐军喝道：“这是要做什么？”
为首的唐军抬起面甲，露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关中脸，讪笑道：“这不是捉点苦力回去嘛……”
李贞不满的喝道：“捉什么捉，要这些胡虏贱种做什么？人全都杀了，马牵回去！”
那名唐军一愣，随即冲着后面的人吆喝道：“小公爷说了，全杀了！”
其中一个塞人似乎能听懂他们的话，猛地抬头，正待要喊叫，忽的有一人打马过来，刀光一闪，一颗人头登时落地。
随后，这些唐军把那一串儿塞人拉到了旁边，按倒便是一阵砍杀，于是这里又多了一片尸体，血腥味冲天，恶臭难当。
说实话，这等场面看的我都眼皮子直跳，真真是人命如草芥！
只是，我心里也奇怪，大唐时对西域不是一直都是羁縻的状态嘛，为何他们会变得如此残暴？这和我史书上看到的记载截然不同。
李贞是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的，乜了一眼后，继续前进。
不久之后，我们来到了一个湖泊之前，这个湖泊比我们进入这里时见到的那片湖泊要小一些，一个部落建在湖泊旁边，一顶顶的绽放连成一片。
这是个很大的部落！
只是，部落当中，此刻狼烟四起，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应该就是那支塞人的部落了，先前追杀塞人的唐军已经攻杀了进去。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说实话，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让我有些精神错乱，恍惚觉得，自己等人是穿越千年时光回到了唐代，回到了那时动荡不安的西域，想必我师父等人也有这种失控错乱感，一路都在沉默着。
直至，我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李贞，对方咧嘴笑着，正冲着我招手……
……
（第二更）